拣尽寒枝_沉佥【完结】(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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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钰当即一声冷笑。

  “现在的奴婢可真了不起,都学会在背后议论大人们的私事了。可真要只议论大人们也就罢了,这传了好几天了,怎么听都觉得是在编排靖王殿下的是非,究竟是谁借你们的胆子?这么喜欢嚼舌头,干脆拔下来剁碎自己咽了吧。”

  他说得慢条斯理,一边闲极无聊似的把玩着腰间玉佩,仿佛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方才已说出了什么残忍至极的话。

  两个侍人顿时面无人色,彻底瘫软在地上,连哀嚎求饶也已做不到了。

  嘉钰却似根本没有看见,反而露出个俊俏和煦的微笑,冲门口那两个司礼监派人的内监开口:

  “正好,二位公公都是司礼监的人,这等嘴碎的东西该怎么处置,二位拿个主意吧。不然,我亲自把他们送去司礼监,请陈公公发落?”

  第71章 二十六、兽之搏(3)

  只一听他提起“司礼监”三个字,连同跟着嘉绶的两个侍人也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自陈没有侍奉好昭王殿下,才让殿下听见了那等污言秽语,恳求殿下们恕罪。

  他二人这惊弓之鸟的模样看得苏哥八剌好不唏嘘,当即便开口道:“他是皇子,你们只是侍人,他要闹事,你们怎么管得了。不关你们的事。”

  她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圣朝宫廷中的明争暗斗,不知在这个地方权力可以将人命碾压到什么地步,是以并不十分明白这两个侍人为何忽然下跪认罪请求宽恕,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便出言维护。

  昭王妃既然已发话了,昭王殿下自然点头如捣蒜,也附和着一力揽下,表示都是自己见不惯这种背后非议的恶事,与自己的侍人无关。

  那两个司礼监派来的内监见状,便纯熟地向嘉钰一躬身。

  “四殿下说笑了,两个不知事的阉奴,怎么敢劳殿下费心。”

  言罢,便唤了人来,要将那两个获罪的侍人拖走。

  不过是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罢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可何至于就要了性命?何况这样在背后议论的,也不只是这两个小侍人。而他们俩身在深宫禁内,如何知道这些浑话,又如何不知道规矩偏让嘉绶撞见?即便不是别有隐情,至少也是事出有因。

  这两个小侍人年纪都尚小,比嘉绶也大不了几岁模样,一看便是新入宫不久。

  甄贤一直静静看着,愈看觉得心冷厌倦。

  “四殿下——”

  他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该说点什么。

  但嘉钰却截口打断他。

  “恶事总得有人做。看不惯是吧?闭上眼别看咯。”

  他撇了甄贤一眼,语声里的冰冷不容再有半句质疑。

  甄贤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自己的脸色一定十分糟糕。

  罪不至死,何必非杀人不可,即便要杀,又何必非要如此残忍。

  这两个内侍,四殿下是杀给别人看的,尤其是杀给司礼监看的。

  甄贤心下通透。

  嘉钰是要立规矩。

  可人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堵得住呢……杀了这两个小小侍人,也不过是给人多添谈资罢了。

  而司礼监,收了这么一份大礼,必定会还回来。

  这样争来斗去的小心思小动作,究竟谁一时压倒了谁,又能占得多大的好处呢,牺牲的却总是无力反抗的弱小……

  一股厌恶之情遽然从心底涌上,夹杂着许多悲凉。甄贤紧紧皱着眉,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生疼。

  麟文阁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似在等,等两条人命消失的丧报。

  嘉钰的脸色也十分不好,并不见如何占得上风的快意开怀。

  “七郎,你过来。”

  他很是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冲嘉绶勾一勾手。

  “你也是眼看就要开府立妃的人了,遇事多长点心,不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惹是生非。”

  这样看似训斥实则爱怜的话难得是从四哥嘴里说出来的。

  嘉绶顿时给灌了蜜一样,一颗悬起多日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当即扑上去一把抱住嘉钰。

  “四哥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就知道四哥你还是疼我的!”

  他动作一向没轻没重,嘉钰哪受得了这折腾,立刻皱起眉要把他推开。

  然而嘉绶已经四爪并用地黏上了,哪有那么容易甩脱,还一个劲把脑袋往他四哥怀里蹭,嘟嘟囔囔诉说连日来的委屈。

  气氛眨眼被嘉绶搅和得一松,连跟随嘉钰从承乾宫过来的宫人们也都忍不住偷笑出声来。

  嘉钰也是没有办法,推不开甩不掉,只得皱着眉斥:“就你没正行,也不怕人看笑话。赶紧撒开坐好,你今儿还上不上课了?”

  嘉绶却“咯咯”直乐呵,“四哥你训我的样子,越来越像二哥了……”

  一旁的苏哥八剌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主动上前两步向甄贤解释道:“是我说我也想跟着一起来麟文阁多读一点汉人的书,听甄大哥讲学。皇帝陛下答应了,还让四殿下也每天一起来。”

  皇帝似乎颇为器重苏哥八剌,允许她来麟文阁和七殿下一起听课倒是并不奇怪。但四殿下身体羸弱,平日一向不太出门,进一趟宫千辛万苦,也要每天这么跟着一起来麟文阁听课,岂非折磨?又何况,四殿下自己是一定不情愿来的。

  甄贤心下觉得奇怪,揣摩必有隐情,然而当众也不便向嘉钰询问,只是猜测多半仍是与靖王殿下有关,究竟如何怕还得回王府去问过殿下才知道。

  看四殿下方才夹枪带棒话里有话的架势,少不得又是在靖王殿下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被逼无奈才来做了自己不愿做的事。

  心下顿生苦涩,甄贤下意识向嘉钰看过去。

  嘉钰正被弟弟闹得不堪其扰,恰巧也向甄贤瞪过来,一脸“你怎么还不把你的笨学生拽走”的不爽。

  甄贤不禁失笑。

  兄弟到底是兄弟。四殿下其实是很疼爱七殿下的,虽然并不一定挂在嘴上。

  他原本打算上前去劝一劝嘉绶,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方才拖人下去刑罚的两个内侍回来了。

  那两个内侍进了门,就往嘉钰跟前去,手里还捧着一碟东西,低头口称:

  “回四殿下的话,事都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办妥了,只不过……那两个阉奴福薄,没等用完殿下的赏,就咽了气。还请殿下示下,这个——”

  话到此处,他们就不肯继续说了,只把那碟子往嘉钰眼前一送。

  嘉绶好奇,最先探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惊得倒退几步,回身就捂住嘴要吐。

  那碟子里盛的,是两条人的舌头,鲜红带血,已经切得碎了。

  血腥气毫无遮掩的弥漫开来,连阁中的熏香都遮不住。

  这分明便是“还礼”来了。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麟文阁一向是众皇子与宗室贵胄之子读书的地方,非沐浴焚香不许入内。想当年他们还小的时候,倘若敢在阁中大声喧哗,都会被老师好一顿责罚。而今竟连这种血淋淋的闹剧也能在麟文阁上演,实在是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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