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_沉佥【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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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已然垂着口涎眼冒绿光的獒犬,便有一人先哀嚎着喊了出来:“是甄贤!都是甄贤教唆我们逃的!”其余人立刻也都附和起来,全推在甄贤身上,又还口口声声指称甄贤要带七皇子出逃,连如何部署也全巨细交待出来。

  起先巴图猛克还不信,觉得这些奴隶不过是看他待甄贤与众不同便想拉甄贤做个挡箭牌。然而愈想,便愈觉得不对。这可恶的甄贤整天得跟那什么七皇子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干些啥,看他昨晚上还是那一副不服软的模样,说他当真要逃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这几个蠢笨的奴隶要真是编瞎话哪能编得那么有鼻子有眼?只是这甄贤被他抓来都四年也没有逃走,偏偏来了这个破皇子就折腾起来要逃了?巴图猛克顿时气急起来,哇哇大叫着吆喝人手,一面让人先去把他妹妹苏哥八剌严加看管起来,一面就要亲自去拿甄贤。昨晚上被苏哥八剌威胁了一番搅了他的好事,今天他可不想再摔在同一个坑里。

  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找见人。

  非但甄贤没了,连同那南人的小皇子和苏哥八剌别吉一起也全都没了踪影,羊圈里只剩新鲜的羊粪还是热乎的。

  巴图猛克心头陡然一凉,顿时连酒也彻底醒了。

  这甄贤竟然真的逃了。

  他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好容易抢回来的人竟然逃了,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让他这个草原大汗的脸往哪里搁?

  而更重要的是,甄贤已经在他的草原上,在他的部族里,不,根本是在他的身边待了足有四年。四年时间,足够任何一个有心人了解他,了解他的习性,了解他的部族。如果甄贤始终还是不肯降服,始终无法为他所用,那就宁愿一刀杀了,也绝不能放回南边去!

  可恨他在这个甄贤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血,到头来竟还是这个结果?

  南人果然是养不熟的!

  但这草原是他的天下,任何人胆敢瞧不起他、羞辱他,甚至挑战他的权威,都必须付出代价,哪怕是这个他亲自软磨硬泡讨好了四年的甄贤。

  巴图猛克恨得牙根痒痒,暴怒地跺着脚命人去追,务必把别吉和甄贤抓回来。

  然而甄贤其实由始至终都没有走。

  这两日巴图猛克忙着跟族人厮混玩乐,又被苏哥八剌一通呛声,难得不折腾他。他原本想趁机养精蓄锐,以备夜间举事,不料睡梦中被童前摇晃醒来。

  童前是个机敏的卫军,一早看见那六个边民远离人群偷偷摸摸往马群那边去便觉得不好,连忙来找甄贤,说情势有变,应当立即带上七皇子出逃。

  紧接着苏哥八剌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心急火燎地说有人擅自提前动了手,已经被抓去了巴图猛克那里。

  以巴图猛克的手段,那些边民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他的安排和盘托出,原定的计划一样也行不通了,甄贤心知肚明。

  但他不愿就这么带着七皇子匆忙出逃。

  他也不愿就这么扔下那些被掳劫来的边民。他还记得昨日那些人以为终于可以重归故土时兴奋雀跃的眼神。

  “甄公子,别异想天开了,你救不了那些边民了!”

  见甄贤不肯走,童前已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不将这人一闷棍敲晕了扛走了事。他可是向王爷立了誓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将甄公子带回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就算做鬼,百年以后也没脸再见王爷了。

  然而甄贤执意不走。

  “咱们就这么跑也跑不掉。这草原是巴图猛克的,只要他想追,就一定能追上。”

  “那你说,怎么办?”童前急得双眼赤红。

  甄贤沉思一瞬,转向苏哥八剌。

  “瓦剌亲王的女儿这两天是不是也在这里?”

  “对,嫂嫂带着酒肉和宝石来陪哥哥祭拜腾格里。”

  苏哥八剌紧张点头,却仍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王女,你能不能请她帮忙?”

  甄贤让苏哥八剌把自己的牧马放了,然后带他们去见瓦剌亲王的女儿牙巴忽都鲁。

  苏哥八剌虽然猜不透甄贤意图,但对他仍十分信服,急忙便命她亲信的女奴们去放了马,又支开守卫,把七皇子嘉绶从羊圈领出来,匆匆带着他们去了牙巴忽都鲁的斡耳垛。

  看见苏哥八剌领着三个汉人匆忙而来的瞬间,牙巴忽都鲁便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尤其是苏哥八剌别吉身边那个眉目清俊身形瘦削的青年公子,她是认得的,那是她未来的夫君巴图猛克看重的人。

  大汗从南边抢了个人过来,在身边一放就是四年,前阵子还干脆抱进了斡帐里。

  而这个南人,有许多人都说,还是苏哥八剌别吉的心上人。

  牙巴忽都鲁生为瓦剌亲王的女儿,在草原上身份尊贵,从小就是云端上的花朵,然而,巴图猛克却并不看重她。

  这两日她特意盛装打扮,带着酒肉和耀眼的宝石来出席祭典,巴图猛克也对她十分冷淡,就好像应付她不过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义务。

  牙巴忽都鲁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她知道巴图猛克与她定下婚约是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没有半分男女情感的成分。依着她骄傲的性子,这种婚约她原本是绝不答应的。

  但巴图猛克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是大元的可汗。

  而她牙巴忽都鲁从小就知道,她一定要做草原上最至高无上的女人,她要做大元的皇后。所以她一定要嫁给巴图猛克。不仅要嫁给巴图猛克,而且,她绝不能让巴图猛克小瞧了她。

  眼下苏哥八剌带着这个在巴图猛克心中极为重要的南人过来找她,求她帮忙,帮他们逃出草原回南边去。

  牙巴忽都鲁忽然觉得,她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可以把这碍事的南人撵走,又可以叫巴图猛克不得不好好看一看她,知道她的厉害。

  “你们可以藏在我的车队里,我亲自送你们出去。”牙巴忽都鲁如是对苏哥八剌说。

  苏哥八剌闻言立刻欣喜地看向甄贤。

  然而甄贤却没有答应。

  他反而静静地对牙巴忽都鲁说:“郡主只要自己领着车马离开就可以了。只有郡主先走,我们才有机会走。”

  巴图猛克坐在斡帐里,焦躁不安地等着派出的人马将妹妹和甄贤抓回来。

  他觉得气愤,又不甘。

  他不明白。他自认已对甄贤用尽了所有的耐心,他甚至还付出了那么多感情,甚至愿意让这个低贱的南人整宿睡在他的斡帐里,若是养条狗,这样含在嘴里捧在心上得养了四年,早就对他匍匐认主摇尾打滚了,为什么甄贤偏偏就是不认他?

  甄贤当然不是狗。

  也许,就是因为甄贤始终不肯臣服于他,他才特别稀罕甄贤。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南人,真要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他始终耿耿于怀。

  甄贤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别的人。

  那个所谓的二皇子。

  巴图猛克打听过,那个二皇子嘉斐不过就是命好生做了皇帝的儿子罢了,既无文治,也无武功,每天在王府上享受安逸,前不久还又跑去江南玩乐去了,就连靖王这个爵位也是靠给死了多少年的亲娘守墓骗来的。这样一个人,怎么跟从小在骄阳下领军驰骋一手统一草原的他相提并论?凭什么能把他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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