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_沉佥【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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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谁,都是隐患。敌暗我明,无从防备,一旦突然发难,必成艰险。

  如今这些倭寇已从正面杀来,倘若再有内鬼从内部反叛,殿下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必须把这个内鬼找出来!

  甄贤紧张地盯着车外厮杀往来的各色人等。

  靖王府的卫军皆是训练有素,就连仆婢也不见惊慌逃散的乱象。所有人都迅速结成了战阵,分作两路:

  一路以靖王嘉斐为中心,由童前带着,长枪轻骑,游走灵活,除却防守之外,不时便会主动出击,伺机擒其寇首;

  而另一路,则以四皇子嘉钰为中心,连同众家人一起,采取的是重兵盾甲的守势,形同堡垒。

  两路一如重拳坚盾,一如灵剑长枪,以犄角之势,彼此呼应,互相协战。

  外加还有苏哥八剌那一支骑兵,一开战便迅速地在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简直把草原人弯刀骑射的好本领发挥到极致,不断以射箭纵马冲散倭寇的攻击。

  没章法的,只有杨思定带着的那些扮作锦衣卫的东厂番役。

  自从张思远“失踪”,陈思安身死,这一路人手便全归了杨思定指挥。

  但杨思定原是皇帝派来在陈思安和张思远之间和稀泥的,并没有什么指挥作战的才能,武功也稀松平常,带着一群麾下,反而被倭寇打得七零八散,满场乱走。

  如此一来,反倒只有这一路人是有乱可趁的。又及东厂原本与靖王殿下便不是一条心。要说内鬼,杨思定这一路之中正是大有可能。

  甄贤看见张思远飞身猫在道旁树梢上,一边不断用暗器击打倭寇,一边也正张望着寻找什么。

  张思远也看见他了,立刻就皱眉瞪了他一眼,也示意他乖乖缩回车里躲好去。

  大敌当前,甄贤自是不愿意拖后腿的。

  可他又怎么能放任那个不知所在的内鬼,使殿下陷于危险之中呢。

  卢世全此举,首当其冲要杀的,定是他甄贤。

  陆澜不会自掘坟墓去向卢世全自揭已让他看过账册的事。但不用陆澜去说,卢世全也会怀疑,张思远与殿下是已得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要通过他下诏狱,抵圣听,从而绕过司礼监的关卡。

  为此卢世全非杀他不可。

  既然要杀他,就一定会有动作,而有动作就必有破绽,哪怕是搏命一瞬,他也一定能把那个内鬼揪出来。

  甄贤不死心地低伏在窗口。

  忽然,他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有一具原本倒卧在百步开外的东厂番役尸体不知怎的竟挪了位置,眼看已要到他这辆车的车轮下了。

  若是混战之中被人踢的,未免也滚得太远,太巧合。

  倘若是活人佯装尸体呢?

  甄贤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可他手边没有傍身的兵刃。

  他此刻是个被押解进京的钦犯,就算是做做样子的文剑也不能留给他。

  甄贤装作害怕躲藏的模样缩回车里,四下扫视一圈,一眼看见那支被嘉斐扔在车内的毒箭。

  如果这内鬼是打得装作尸体滚到他车下面的主意,一定会直接从车厢底下捅刀子上来。

  而他也可以反刺下去。

  这当然是在赌命。可是只要一击,赌一把,他就有机会除了这内鬼。

  唯一的问题在于……假如这只是个因为怕死避战而想找个安全地方躲藏的逃兵呢?

  他不能冒错杀无辜的风险。

  所以,他只能等对方先出手。

  甄贤悄然站在车厢一脚,竭力把身子藏在死角里,静静等着。

  他听见车厢底下传来隐约响动,但很快便被车外的厮杀声淹没了。

  没过多久,果然一把锦衣卫佩刀便从车厢底部捅出来。

  这一招未免也太狠毒。如果他死在这绣春刀下,张思远怕是也难洗清了。

  甄贤心下一横,抓着那支箭,看准刀捅上来的位置,使尽全力往下一刺。

  几乎同时,那把绣春刀也缩了回去,紧接着稍稍偏移几分又斜着捅上来。

  甄贤身子一歪,肌骨撕裂的痛瞬间炸裂。

  尖刀正正好从他左胁下刺进去,穿过锁骨,刀刃就贴着颈项冒出来,抵在咽喉。刀尖甚至已划开了皮肤,热血顿时泉涌。

  但他手中的箭也明显刺中了什么。

  这一刀,终于没有再能被收回去。

  但甄贤也彻底没法动弹了。

  他整个人都被这一刀固定在了车底板上,稍一挣扎便钻心蚀骨的痛。

  从刀的位置勉强判断,应该并没有被捅到什么要害才对……但这血未免也出得太多了。

  甄贤觉得一阵头晕发冷。

  疼痛让他的精神分外清醒,身子却无法控制地抖个不停。

  要撑下去……

  只要撑到殿下击退这些倭寇,就可以了……

  他试着想自己把刀拔出来,然而只稍微一动弹,立刻疼得两眼发黑。

  他又不肯泄露了痛呼,被嘉斐发现了要分散心神,便死死咬住嘴唇,勉强撑住身体。

  第41章 二十一、宣战(4)

  嘉钰原本阴郁地靠在车里半睡半醒,自从第一支箭飞来,顿时惊起。

  队伍里果然还有老阉奴安插的内鬼!

  第一时间,这念头便在脑海里闪过。

  卢世全必杀的人是甄贤,如若处理不好,一定会拖累二哥。

  嘉钰一边聚拢卫军列阵防守,一边警觉四下观望,没要多久便发现一个倒在地上装死的小阉奴趁乱打着滚往二哥那辆车靠过去。

  但二哥并不在车里,在车里的只有甄贤。

  若这人就此死了,岂非更好?

  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就毫不掩饰地从心底冒出来。

  他觉得这是理智的想法。

  但人之一世,总有些事,无法受理智控制。

  比如情。

  如果甄贤当真死了,二哥一定会痛不欲生。

  他怎么能盼着二哥难过心伤呢?

  可就算他立刻报信给二哥,也难保二哥不受牵连啊……

  正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便发现那个小阉奴不见了。

  乱军之中,令行禁止各司其职方有胜算,谁又有多余的功夫去照料谁。

  反正该死的跑不了,不该死的,就死不掉。

  若这个甄贤当真有众人夸赞得那般天上有地上无的聪明,那就先自己想办法给自己保命吧。

  倘使这人不但能保自己不死,还能顺手除了那内鬼,那才是真正的聪明。那他就心服口服,从此自己宽心,不再嫌弃这人便是了。

  如是想着,嘉钰便扭回头先顾自己眼前的事去了。

  但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总忍不住要抽空多看着些。

  于是嘉钰便也第一个发现了,那些不断从车底流下来的血迹,和横在车下的尸体。

  厮杀阵前,血肉横飞,有血没什么奇怪的。

  但这血未免也太多了……

  这甄贤,不会真的死了吧?

  嘉钰忽然感到害怕。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乐见甄贤从二哥身边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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