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几伸手抱住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天下之大,山川河海众多,即便随江入流,在这水上逍遥一辈子,我看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他弯了弯眉眼,静静地看着四周,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即便阿颜说的那番话难辨真假,他们也终究不能在那个地方过多的停留。
这半个月以来他也听说了不少传闻,道是新帝不愧是先帝的亲子,作风如今渐趋那副斩草必除根的特性,甚至有待更甚,只是不是明目张胆的大开杀戒,而是暗中一个个的收拾。
疑心病重的就差六亲不认,他也许真的该感谢周立宵肯放他一马让他脱离困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得想起已经逝去的先皇长子,那人如今若是尚在,这大周是不是又会呈现出另一番不同呢。
“在想什么?”
他抬头和这人对视,一瞬间好似能望穿那眼底承载的万般柔情,他怔住,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唯独不枉此世,能有幸和他历经坎坷之后还能眷属同归。
“想着抛却那些烦心琐事,剩下的就用来想你。”
叶凡几却伸手抚上他眉眼,指尖一点点顺着细秀挺直的鼻梁滑下,挑过鼻尖再到那张唇瓣上。
“你这张嘴是背着我吃了蜜么,这么甜,不妨让我尝尝。”
他张开嘴一点点含住他,低下头吻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耳边听闻水浪翻腾之声,周身浸染在天地之间,咫尺之遥的距离仿佛一瞬间就近的就只剩彼此。
待到一吻缱绻意浓而过,才微微拉开些距离,看着这人终于有些血色的脸色,不由得调笑道:“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疼爱疼爱我的夫君,不若你整天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怪可怜的。”
喻尝祁却笑着道:“你若是有心做到如此,待我痊愈之后也会好好回报你的。”
把玩着他手指的动作一顿,叶凡几轻笑,“你想怎么回报?”
他却突然起身和他面对面,腰身挺得笔直,伸手握住他双手,“我们成亲吧。”
“……”
眉眼有些错愕,只是和这人在一起后,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些,不由得勾唇,“这些凡俗礼节对于我们来讲……”
“我知道。”喻尝祁看着他,“虽然这只是一个仪式,但它代表着归属和开始,而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犹豫了些许,“就我们两个人么?我小时候可听说过,没有人祝福的结姻,是……”
“你想要的我能给你,还需要别人么?”伸手抚上他侧脸,笑的温柔,“我只是希望我们以后若是老了,至少还会有一个留恋。”
三日后船停泊靠岸,这里俨然是另一幅水乡画景,从丽春一路过来倒是通行水路。
只是这地虽偏远,今日却游人如织,小小的城镇上空挂满了花灯,一时之间的缤纷璀璨胜过夜色幽重,在弥漫着喜悦的气氛里愈加的让人感到弥足珍贵。
他握着身旁人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随着人流冲散。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热闹。”他抬头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花楼下,哪里似乎有人群起舞兴,一时之间喝彩声连连。
叶凡几看着他道:“要去看看么?”
他却敛下眉睫,心里似乎掂量着什么,只是身旁的人总是留着一丝孩子心性,为了不扰他的兴致,复又笑道:“你若是想看,我陪你去。”
“不去了。”叶凡几蹙了蹙眉,眉目透着些隐忧,“那里人这么多,未免不安全,还是换处地方吧。”
说着便拉着他往一旁的货摊走去,期间卖有不少吃的,香气四溢,仅是闻着就差要流出口水来。
他偏头看着这人一副涎水狼的样子,不由得指着一块糖糕,对着那老板道:“把这个包起来……”
叶凡几却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还是不吃了。”
“为什么?”
“我怕我一会儿吃多了上船吐了怎么办?”
他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几日若是无事便先留在这里一段时日,你今晚放纵放纵没什么的。”
心里一时感动,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两下,旁边似乎有姑娘瞧见了,跟着嬉笑出声,叶凡几却不以为意,拉着他往一旁的货摊钻去。
只是游逛了半晌,吃的差不多饱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又瞧见了什么,待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卖面具的货摊。
那摊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形绘着民间的妖魔鬼怪,浓墨重彩或狰狞妩媚或威武雄壮。
叶凡几看着好奇便选了块绘着夔兽模样的面具带来脸上。
“好看么?”
他笑了笑却不由得想起这人初次和他见面时也是一副带着面具的样子,虽然那时的相遇不太愉快,但总归都过去了,屈指敲了敲脑门,“这东西生的凶悍,你说好不好看?”
带着面具的人却没应声,他正疑惑不解,刚要伸手去掀开面具,眼前的人却突然跑开了。
身形如同游鱼一般,很快便消匿在人群之中。
他心中一急,不晓得这人又耍的什么把戏,连忙追上前去,待到终于追上时,他露出一副佯怒的样子,拉住眼前人的胳膊,只是面具摘下来时,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
一时之间好似光影浮疏,周身的场景开始扭曲起来,他逐渐陷入一场黑暗之中,四周跟着漫上一层层浓雾。
心中开始迷茫,开始不知所措,往前走是看不见的未来,回身转过却是已经逝去的过往。
终于,他才明白,他早已实现了承诺。
待到雨雪纷下,天地之间素雪霜冻,他趁着这湖面还未结冰,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上了小舟,看着冰冷幽深的湖面,撑着划桨,一点点地游往湖中心。
天空开始缓缓地飘着雪尘,他独坐在船头之上,肩上披着蓑衣,带着笠帽,迎着一阵阵寒风吹拂,手指往一旁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块面具。
约莫是时间久了,眼睛也终于不好使了,只是触手总觉留有余温,虽然漆彩掉落,可他分明还记得清,这是一只绘的凶悍的夔兽面具。
“这东西生的凶悍,你说好不好看?”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便见那人转身跑开,他心中一急,连忙去追,待追到一颗大树下,他低头一瞧,正好发现那树下放着一只面具。
他走过去俯身捡起,肩上却突然落了一片花瓣,他抬起头去,却见一身红衣的人坐在绿叶间,垂头看着他轻笑,笑的得意,唇红齿白,生的俊俏,手中却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把花瓣。
突然撒开手来,一阵夜风吹拂,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
“夫君不是说要与我成亲么?”
他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好似忘了回答。
树上的人却一脚踩着枝干,拽着树枝,猛地一跃直接跳了下来,然后走近他眼前,负着双手凑近他挑了挑眉,“我看今晚气氛正好,不如就此喜结良缘,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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