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证据证明私藏军辎交易之人是另有其人!”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奏折,上前交给了一旁的侍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立宵细细扫过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立宵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本奏折没有出声,但是底下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确信是,皇帝陛下的脸明显更黑了。
没等周立宵出言,季郃再次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气氛道:“这是臣这几日搜查来的证据,其中明细有此次交易的地点等等一切账目,包括昨夜行刺一事,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话怎讲?”周立宵黑着脸移开了在奏折上的目光。
季郃道:“昨夜京城新乐坊的官窑发生大火时,臣之幼子季风竹正好在场,当夜大火原是一场意外,谁料想此举却引来了巡城的夜卫,至此发现了藏在官窑里的铸铁!”
“这二者有何关联?”
“陛下可还记得那名红衣女子?”季郃接着道:“臣听闻威仪侯素来与国相大人是至交好友,当日威仪侯来京时,是国相大人一手接待了威仪侯,而那个红衣女子实际上是威仪侯的人!”
“你有何证明那女子与王虏识得?”
季郃却没说话,一拍手,大殿立刻又出现了两个侍卫,将那半死不活的女子拖了上来。
众人看着那一身伤痕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心中多起惋惜之情,这边季郃却拿出一张罪状伸手交给了侍监。
“这是昨夜大理寺连夜审问出来的结果,这女子俱已招降。”
所有人都惊诧于这戏剧性的转变,毕竟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季郃会突然来此一出,只是这如今证据确凿,更何况林凫和王虏又是多年的至交,断不可能出现栽赃嫁祸的可能,即使有,可这季郃与林凫在这朝堂上可是实打实的水火不容,他可有必要替林凫说话?
喻尝祁垂袖在列,默默无言的注视着这一切,其实早在他奉命抓住左仪时,他就知道周立宵想要做什么,这男人野心勃勃,当年征战四方杀掉的人足以堆成小山,沾染过的鲜血是以积累成河,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杀伐决断不留情面,如今执政掌权这么多年,虽没能完全继承先帝那派作风,可到底也懂得权谋之下的威慑人心。
只是周立宵在知道这一切时,按照他以往的个性,断然是不由分说的解决这一切,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却没曾想如今拖沓至此反倒让人钻了空子。
目光低沉沉的看向几乎趴在地上细若游丝的女子,嘴角终是忍不住撇了撇。
*
半壁幽深,昏黄的烛光照亮一隅,墙上的影子被撕离的破碎,冰冷的空气中凝固着像是冰雪般无法化解的血腥气,常年冻结在此,一呼一吸间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夜间的寒风随着一阵推攘声悄无声息的卷入燃着昏黄油灯的监牢内,原本还蹲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差拔在感受到凉意后,有些不耐烦的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中视线在触及那一缕赭红时,顿时连打个盹儿的心思都随着寒夜的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王爷……”
喻尝祁在闻声后,微微向差拔那边看了一眼,摆手一番示意便向监牢内走了进去。
那差拔见状,一副呆愣的样子明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踮着脚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王,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喻尝祁没看他,只是低低道:“那女子,现如今在何处关着?”
“这,这……她刚受完刑,这会儿见怕是脏了王爷的……”
喻尝祁没说话,一直向前走的脚步却蓦地顿住了,背对着烛光的一面幽深的看不清神情,目光却看向牢房里一袭破败的红衣,片刻后,伸手推开了开阖着的牢门。
“王爷……”身后的差拔犹疑着出声,神情间似乎隐忧着顾虑。
“你且出去罢,本王有事要审问她。”
喻尝祁摆了摆手,随后推门走了进去,在那一袭红衣前略微侧下身。
这女子本是受过了极刑,毕竟在宫宴上做出行刺一事,周立宵没放言杀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这极刑却是很少人能承受的下去,适以这区区一个弱女子至此还留有一口气存活,喻尝祁还是略感到几分意外。
伸出手指刚要探探这女子的鼻息是否尚存时,那乱发遮掩下的眼眸却突然睁开来,喻尝祁顿了顿,复又收回了手。
动作间一阵铁锁拖沓之声,眼前的红衣坐了起来,磨破的衣袖露出一截被锁枷扣住的清瘦的手臂,那女子慢悠悠的坐了起来,伸手撩开额前垂着的几缕青丝。
“纳音?”喻尝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那女子虽然遍体鳞伤,面色却还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你是新乐坊的人?”
纳音再次点了点头。
“你是西域人?”喻尝祁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
“……”那女子明显顿了顿,随后照旧点了点头。
空气静了约莫一瞬,随后喻尝祁便站起身来,只是刚要走出去时,身后沉寂许久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那声音虽然嘶哑的厉害可吐字却清晰浑圆。
“王爷,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么?”
喻尝祁驻足,似在意料之中的转过身,“你区区一个弱女子定力倒是大的十分,受了这么多苦都没能让你开口,现如今怎么就肯说了?”
纳音却是勉强一笑,“小女子看王爷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所以强撑至此,就是为了与我单独一见?”喻尝祁不以为意,早在那晚出事前,他便猜测到,这女人既然如此大胆敢在大宴上放肆,想必来历也十分不简单。
而待他了解到这女子的身世来历之后,一切便更加明悉肯定了。
“看来不枉我这么赌命一搏。”纳音笑了笑,沾染了鲜血的脸庞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喻尝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纳音接着道:“我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王爷,一个好一个坏,不知王爷要听哪个?”
喻尝祁挑眉,“你怎知我就一定会听,更何况这好消息和坏消息于我有何益?”
纳音却坦然自若地笑了笑,“那我不妨先说好消息吧,王爷若是听了想必会有兴趣想要知道下一个……”
没等喻尝祁作出表态,纳音已经脱口而出道:“林家私藏军辎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并且和他们一直有交易的,是那位叫梁珂的人,而这次的行刺也确是林家人交代我去做,目的是为了陷害威仪侯。”
“为此摆脱罪名,让王虏成为顶罪羔羊?”似在意料之中,喻尝祁看着她缓缓道:“此事我早有预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那王爷还有兴趣听第二个坏消息么?”纳音不慌不忙地道。
“……”
看着喻尝祁静默的样子,纳音自然明白她这一说显然是勾起了喻尝祁的好奇心,若是就此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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