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待我取了周克殷的性命之后,你不得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更不得与我反目成仇!”
他这番话说的有轻又慢,眉眼含笑的样子偏偏给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意味。
心中一沉,却不由得顾虑重重。
香山落臾至今为江湖一大传闻,所有人都是有所耳闻却从未有所目见,就连他也无一例外,甚至他和梁珂认识这么长时间,至多也只听他提起过那里的一点一滴,剩下的便是连查也查无所获。
至于怀疑,他曾经也怀疑过这男人只是空有其谈罢了,可是自从了解到这人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和不时显露的山水,便心知此人非是寻常之人。
他却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更不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至此经年终是顾虑无忧,活的快活随性,而即便他答应也无妨,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多赔上那人的性命。
手指不禁攥紧,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紊乱,若是真拿那人的性命来抵,他真的会舍得么……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梁珂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道:“我倒是想问问上次你与我说的,那位三殿下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想与我勾结,好让我帮他……”
“勾结?”眼眸转了一圈,露出一丝狡黠,“倒是听闻那位三殿下没什么地位,在宫里也是默默无闻低头做人的那一类,倒是不知道,他用什么资本来勾结的你?”
说到这里,他尾音故意一转,分明意有所指,卧玄顿时就有些气恼,却只是低头抿了口酒水,凤眼迷蒙,“你少说风凉话,倒是见你近日小人志得意满的,便是踩着马粪也能让你高兴半边天去!”
“说话注意点!”屈起指节再次敲了敲桌子,眼中落了些冷意,“我只不过是比你更加的卑鄙无耻罢了,有些人一副钢筋铁骨百折不屈的样子,偏偏就是要恩威并重,如此一贯的手下留情,黄花菜凉了你怕是都吃不到嘴里去。”
“……”
他抬起眼眸,心绪紊乱,“我要怎么做?”
梁珂两指并拢抵在他心间,“照你的心去做!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动情动意,而是按你的想法!”
“想法?”
“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就按着它去做。”说完,缓缓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低声笑道,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反正日后总归是要分道扬镳天隔一方的,你现在去做了又如何,他只是个男人而已,日后若是记恨起你来,充其量只会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你!”手指突然凝握成拳。
“瞪我作甚么?”梁珂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就此打住,待你娶了周莲娣归返,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话音未落,卧玄却抽出手,一把奔向门外,梁珂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道:“你这是想通了?”
那一身紫衣在门口立住,握拳在侧的手仿佛含着无限的决意,他缓缓道,“我要去见他。”
“……”
“啧,可怜!”
良久,风住尘往,手中热茶已凉,眉头轻皱,不禁一声长叹。
隔了三刻,有酒馆小二在外敲了敲门,“郎君,有位姓林的公子要见你!”
“嗯。”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让他进来!”
*
“听说娘子即日不久,便要嫁人了啊,你说你这等绝色一去,我们日后还哪有欢可寻啊哈哈哈!”
无视楼下传来的嬉闹声,柳既回横眉冷对的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便折回了房间,只是门扉将未阖上,一把褶扇却插进门缝中,柳既回挑眼轻笑,“公子整日倒是闲极无聊,却也不见常来寻我,怎么今日吹的是哪出东风,倒想起我来了?”
季风竹笑的温文尔雅,却撇开扇子走了进去,“当然是闻得娘子新婚燕尔,小生特来备一份薄礼庆贺娘子的!”
柳既回闻言,阖上门扉朝他走去,便见季风竹已掏出一只绸缎包裹的锦盒,打开后却是一只方寸大小的漆木盒。
那盒子精雕细琢的,看着倒也算是名贵的奢侈物,可季风竹却一把打开它,仅那一瞬,便闻得缕缕异香飘逸了出来。
见得柳既回面容有疑,他解释道:“这唇脂名为金花燕支,是我一位朋友相与我的,我一男子也用不上这种东西,便只能拿来戏弄下娘子了!”
柳既回听闻,便好奇的掂了一片,这种“燕支”实际上是将一种名为红蓝的花朵,整朵摘下置于石钵中反复杵槌,待碾出花汁后便成为了鲜红色的颜料,算是女子常用的一种面妆。
而这种东西虽算不上名贵也不是什么新奇,可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她与季风竹顶多就是结了眼缘的朋友关系,人家如此特意赶来相送,她也不好婉拒,于是只能笑着谢纳。
“娘子不如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季风竹突然提议道:“这金花燕支听我那朋友说,是特意用西域一种名贵的香料调染过,色香俱全,若是得良人一亲芳泽,便……”
说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含着些隐喻,而柳既回纵身风月情场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何种意思?
于是莞尔一笑,多情的眉眼绽开些韵色,掂了些清水涂抹在花片上,待抹平于唇上后,果然一阵异香扑鼻,掂镜自照一番,季风竹忍不住在旁道:“果真美人疏色,与众不同啊……”
他敲着扇子边赞叹边朝着柳既回身后绕去,暗地里的扇柄却突然在柳既回腰后一点,原本轻笑的花容顿时僵住,柳既回一惊,眸色不由得溢上几分惊疑,颤颤道:“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季风竹却轻薄的一笑,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柳既回眼见不对,想着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如同酥麻入骨般使不上分毫的劲,待到仔细一想,才发现唇上的异香味越发扑鼻,像是渗进骨子里的□□,几乎让人软的站不住脚。
季风竹伸长扇柄在她脸上划了划,有些无耻的笑道:“娘子不必担心小生我占您什么便宜,这软筋散至多只会让你无力一阵子,待到时辰一过,药效自然就解除了。”
柳既回却瞪着他,一张脸煞白,“你这是想做什么?”
“只是想借用一下您新婚娘子的身份罢了……”说完,他轻笑两声,抱起柳既回直接将她从二楼的阁台带了出去。
*
星疏月淡,这几日隔着气氛未曾落雪,宫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凝着冰霜的梅苞像是隔日便要开春般润色艳丽,融在黑夜里随着恬淡月色仿佛画在深红的宫墙上般顾影自怜。
脚下的石板路光滑平整,每隔几日结上的冰雪残渣便有侍扫的宫人来定时清理一番。
独享了几日的清闲无忧,没了繁重的事务累身和每日要去御书房按时交任般的酷刑,周克殷这时才觉得没有了平日里那般诸多的管束,自己是有多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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