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有大疾_桃前偷闲【完结+番外】(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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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走来接过那张纸条,呈给荀治。

  荀治看罢,顿时脸色大变,眼珠子活像要跳出来,双手攥紧了纸条,似要捏得粉碎!纸条上郝然写着八句话——

  “本为九五尊,台水叹无根。妇为千人妇,子为秦人子。旦夕识真伪,厚子复阿谁?大儿夭不寿,幸得仲子归。”

  脸上的肌肉抖如筛糠,荀治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大叫一声,狠狠将纸条撕碎,发疯似的砸在地上,两手狂扫御案,奏折全掀在地上,骨节发出咯吱响,一脚踢开碍眼的桌子,跌跌撞撞走下高台,抓住徐之善的衣襟,怒吼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快说,这一切都是谁谋划的?那个唱的人在哪?朕要把他碎尸万段!那个人在哪?快说!”

  徐之善扑通跪下,支吾道:“囚犯就在、就在殿外,只等皇上召见。”又回头喊,“快快把他押上来。”

  荀治大力甩开徐之善,用力过猛了,眼前一阵昏黑,直直将他推得几步远,自己也倒退好些。须臾,荀治靠着太监站定,死死盯着被侍卫押上来的囚犯,见他手脚皆被绳索捆住,头罩一块大黑布,怒不可遏冲过来,猛地撕下黑面罩,四目相对的瞬间,登时大惊,眼鼓得铮圆,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囚犯,幸得太监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荀治下意识后退,发抖的食指,颤抖着指着囚犯的鼻尖,慌乱地看向左右道:“是谁、谁把这个死物唤来的?滚,快让他滚!快来人,把他押下去,立刻处死他!快处死他!”

  荀治癫痫似的大吼。你怎还有脸出现在朕面前?朕把你捧在手里宠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难道还不够?为何今日你还要给朕难堪?!朕是这样推心置腹的待你,万万没想到,你却竟是别人的野种!朕好傻,朕好傻!足足为他人做了二十年嫁衣!荀治站立不稳地抬头,看了看低垂头不敢直视的朝廷百官,又看一眼地上撕碎的纸屑,发狂了一般,猛的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妇为千人妇,子为秦人子,说的好啊,说的真好!”

  一瞬间,被宠妃和臣子联手背叛的愤怒,和昔日爱子反目的痛苦,被迫接受那瘸子的无奈,以及死人又活了的震惊,一股脑全涌进了他的心里,尽数压下,如千斤重担,狠狠砸跨了他为数不多的承受力。喉咙一甜,脸瞬间鼓肿,喷出一口血,荀治直直往后栽去。

  荀瑾狰狞着睁大睛,好不容易见着了父皇,嘴里却让人塞了一块破布,除了瞪着眼看他,一肚子的话却都鲠在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他了,却没想到他当真要处死自己?他最敬重的父皇,竟然真的对自己下得了杀手?顿时天塌了下来,仿佛一把刀子,朝他的心口狠狠捅一刀,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之源不复存在,眼里的活力终于消失贻尽,只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死气!父皇要杀我,秦典说的是真的,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皇子,我是一个野种!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荀瑾停止了挣扎,如同一个木偶,线在别人手中,任由牵拿。

  重华宫。

  荀裕听人汇报完宫里的事,转回头,面无表情道:“父皇病倒,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皇上的病发得急,乃外邪入侵怒急攻心所致,若想痊愈,必须静养,切不可再动怒。”

  沈钧道:“看来拂尘这一招力道不小。”

  荀裕冷哼道:“那人最爱颜面,发现自己苦苦遮掩的丑事,让人编成了歌谣到处传唱,哪里接受得了?再被活生生的荀瑾一刺激,自然难以承受、败如山倒。”顿了顿,荀裕又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话音刚落,小厮突然道:“启禀昭王殿下,常公公奉皇上之命,来重华宫宣旨了。”

  荀裕与沈钧对视一眼,起身走至大堂。

  “昭王荀裕,韬光隐迹,明经擢秀,有梁祖之风范,成宗之器姿。今特封昭王荀裕为太子,立位储君,夯固国本。另,朕近日身体染恙,年事渐高,暂不能临朝,然国不一日无君,特令太子监国,已祀岱宗。钦此。”

  读罢,常公公又垂着头道:“皇上叫奴才转告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随奴才进宫一趟,面见皇上。”

  荀裕接过圣旨,又随手搁在案桌上,过了半晌方冷笑道:“既封我为太子,我也该进宫谢恩才是。”

  “皇上特意吩咐了,只见太子殿下一人。”常公公抬眸看一眼沈钧,“沈公子请放心,皇上不过是想和太子殿下谈谈心,不便有外人在场。”

  沈钧挑眉道:“我与拂尘早融为了一体,拂尘是我的,我是他的,哪里有什么内外分?”说着又温声笑语看着荀裕,“我陪你一起进宫,你若不想我进去,我便在门外侯着,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就能听到。”

  荀裕点点头,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与常公公进了皇帝内室。

  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荀治靠着床头半卧着,身下捂着厚实的棉被,迟钝的双眼瞥见荀裕过来,胸口急促地喘着,又剧烈地咳了咳,吐出几口浓痰,才舒服了些,哑着嗓子道:“你们都下去。”

  太监端着痰盂退出。

  荀治这才抬起沉重的眼皮,掀开被子,两手撑着床面,吃力地站起来,又随手披一件大氅,缓慢走至他跟前,长叹一声道:“朕知你是在故意报复朕,昨日朝堂之上,你已狠狠给了朕一击,如你所愿,朕的颜面都被你扫得荡然无存,你也该出口气了。以前的事,是朕的不对,朕向你道歉。你亦是皇家一份子,若将家丑外扬,能让你心里好受些,父皇也认了!只是,你我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嫡亲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望裕儿明白。”

  荀治说着,双手颤抖着搭在他的肩上。

  荀裕站着不动,一手却覆在荀治手上,在他来不及侥幸之时,用力把他的手挥开,仿佛与他的碰触弄脏了手似的,狠狠用手帕擦了擦,“父皇难道以为这样就够了?若非父皇知道荀瑾不是你的儿子,整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皇子,父皇又怎会多看我这瘸腿之人一眼?”

  “在七岁之前,我说是一个皇子,却过得连猪狗都不如,我没见过我的生身父亲,不认得他是谁,却从太监宫女嘴里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想杀的人。如今,你开口闭口说你是我的父皇,为父,你可曾尽过半点道义?为君,你可曾给过丁点庇护?从小到大,你给过我什么?你可曾抱过我一次?”

  荀治呵呵地笑起来,眼里竟笑出了泪花,嘴唇止不住地发抖,哑声道:“你生下来的时候,我也曾抱过你的,哪知你却——却生了这么只脚,若非这只脚,父皇又怎会——”

  荀裕压抑着怒火吼道:“这条命是你给的,这副残身也是你给的,虎毒固不食子,子丑母尚不嫌,何以到了父皇这里,就因为长了一只异脚,便可以打入冷宫七年,不闻不问?便可以随意诬陷押进司礼监,生死由他去?便可以大笔一挥,圣旨一下,打发远做和尚?便是失踪十几年也只当没这个人,自己落得清闲?生而不养,生而不理,生而不教,你说说看,你究竟给过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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