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眼白一翻道:“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你几时见我做事时醉过?”
话音未落,胡有毅进来道:“荀公子,那妇人如何处置?我刚刚搜查她屋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荀裕知他口中的妇人指朱夫人,抬头一看,只见五位大汉将一堆灵位掷在地上,等候荀裕发落。
朱夫人死气沉沉的眼蓦地瞪大,一路跌撞扑过来,发疯似的将两大汉推开,哑着嗓子吼道:“滚开,你们这群狗东西!拿开你们的脏手!荀裕,你要做什么便冲我来,为难死人算甚么爷们!”
荀裕往地上扫视一圈,意外发现还有穆平川、穆夫人及穆瑶的灵位,荀裕一声不吭地捡起来立在桌上,又俯身帮他拾起朱姓的牌位,一边弯腰一边劝道:“再有一个月,朝廷大军就会带人攻到青云寨来,你最好尽快带着你的人马撤离。”言下之意是放她一马。
朱夫人狠狠啐一口道:“呸!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杀了我儿子,别想着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杀你。”
荀裕神色一冷道:“你该知道我为何不杀你。”
“穆平川是我姐夫,我供奉他们,可不是为了讨你好。”朱夫人冷哼道,刚说完,却猛地想起什么,痛苦地盯着荀裕,一会儿捏紧拳头,一会儿却放开,又死命地搓着双手,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眉头的死结也解开来,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荀裕,你欠我一条人命,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心在滴血,饼儿,娘不能帮你报仇了,你九泉之下一定要原谅娘!
“我答应当如何,不答应又当如何?”
“你若答应,我再不与你追究你杀我儿之事,七大赌坊的产业也都归你,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再不相欠;你若不答应,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斗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同归于尽,再所不惜。”
荀裕想了想道:“什么条件?说说看。”
“第一,我要知道我儿子是如何死的,要原原本本知道。”
“你儿子确是我所杀。我事先问了苏云秀,知道青云寨里有一条隐秘的暗道。那晚下大雨,我用迷药把朱承秉迷晕了,将他扛到暗道里藏了起来,怕他逃跑,用绳子绑住他的手脚,之后我又从暗道出去寻得月娘来,谁知这一耽搁,竟是过了二十多天,再回来时,他已经没气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本无意杀他。” 荀裕道,除了抹去苏云秀,基本与事实无异。她若知道苏云秀亦是帮凶,定不会善罢甘休,结果只会徒增一条性命罢了,倒不如揽下所有责任一人担了她的仇恨干净。
“他竟是这样死的!竟是这样!”朱夫人喃喃道,只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快窒息了一般,握成拳的双手止不住抖动,肩膀也颤得厉害,死死咬住了嘴唇,一头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荀裕心生不忍,别过头道:“第二呢?”
朱夫人抬起头道:“我要那狗皇帝荀治的人头。”
☆、第55章 第 55 章
荀裕清点完七大赌坊产业,又派人盘算人马川资, 为撤离做准备。一直忙到天黑, 才闲下身来坐下,望一眼卧榻纱窗白玉盘, 想到几天前还是他们的阶下囚,今日竟一跃成为领头, 心中不胜唏嘘。青云寨成功易主, 中途虽颇多意外曲折,总算达到了目的。
沈钧道:“朝廷二十万大军打过来, 拂尘可想好了往哪里去?”
荀裕道:“我想先辙往西南。西南有一大陀山,地势可与青云寨媲美, 虽说也是土匪窝,里面匪众却不多, 只有零星几个。我打算先攻破它暂且做为栖身之所。”
沈钧略一沉吟道:“西南多崇山峻岭, 若只想找个栖身山头,倒不只大陀山一个。大陀山地势虽好,却与西南王府挨得过近, 不见得是首选之地。拂尘既选那处落脚, 莫不是……想伺机夺取西南王府?”
荀裕犹豫半晌, 点了点头,眼里却露出担忧之色, 皱眉道:“占山为王终究是土匪行径,非长久之计,所以我才琢磨着进攻西南王府。”
顿了顿, 荀裕又道:“只是攻西南王府容易,守西南王府却极难。一旦攻破西南王府,朝廷及周边势力马上就会得到消息。眼下我们虽有五千人马,根底偏都是些亡命之徒,虽凶悍却不成体制,散漫得很,若不经训练而令他们冲锋陷阵,上阵杀敌,必落个不战而逃。到时不但西南王府不守,我们一群人也会面临四面楚歌之境,最终被歼而灭之。故而我心中也为难,有几分举棋不定。”
沈钧笑道:“如果我们不去西南,去东海呢?”
荀裕疑道:“东海?”
沈钧点头,掏出一封书信出来,扬了扬递给他道:“你看完就知道了。这是当日你走后赵时谦交给我的。他本意是要交给你,只因你临走之时没来得及跟他辞别,这才要我转交于你。”
荀裕打开信笺看了良久,又小心地收起来。赵时谦是穆大将军的旧人,又给沈钧看病疗伤收留他们多日,虽说时间紧,自己怎么也该打声招呼再走才是。此时后悔已晚,便道:“你临走时,他可曾叮嘱什么?”
沈钧道:“他让我转告你,若遇到困难,可投奔东海落雁岛之主岷王王馀。你只要把这封信交给他,他看了后就一定会帮你。”
“除此之外,他还跟你说过别的么?”
“他还说,有一件事你要记在心里,千万不能忘记。”
荀裕当即正色:“何事?”
“他叫我劝劝你,说你老大不小了,赶紧嫁给我当媳妇才是正经事。”
荀裕:“……”
沈钧笑了笑,又话峰一转道:“你还是怀疑我的用心呢。你心里肯定在想‘这人莫不是疯癫了,怎么放着好好的公子哥不当倒来我这穷山沟里当土匪’对不对?”说罢,抬头凝望着他,笑意渐渐无踪,双眼如同一潭秋水,瞳孔深处倒映出荀裕的影子。
荀裕微愣,自嘲一笑,却没有辩驳,只道:“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你来了这儿,沈家怎么办的?你母亲同意了?”
“早没沈家啦,”沈钧道,“半个月前的一场大火,把沈家的空宅子烧成个平地。”
荀裕皱眉道:“是京城那些人干的?”
“不错。幸亏你叫刘诩给我通了消息,我才有时间提前准备一切。自从上次和你一起在竹林中被京城高手围攻后,我便知沈家已进入了漩涡中心,再无可能全身而退。你从赵时谦家走后没两天,我也赶回了沈家。没多久便收到你派人捎来的‘沈家有难’的消息,我自己也猜到很快会有‘大人物’找沈家麻烦,就把我娘安顿在了城外一座尼姑庵里,散去了九成的家奴小斯,银子也都辙走了大半,只剩一个空架子给他们烧。”
“你这是把退路都堵死了,但愿日后你不后悔的好。”荀裕略显无奈道,半晌,又笑道:“你说服她去尼姑庵避灾,恐怕费了不少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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