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_十九术君/平生好剑【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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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从小船一侧掠去,众人都是一静,一时间只听得风声过耳。

  一年纪稍长看起来有些威信的弟子摇了摇头,沉声道:“这还是第一次,潜沙帮和落石帮虽然斗了多年,明面上却过得去,这一次算是撕破脸皮,多谢陈公子提醒,这么说,船上这场大火也来得蹊跷,该是有内奸。”

  这个问题本不难想,只是忙乱之中,人往往难以静下心思考细节,陈希风只稍作提醒,落石帮弟子们便想明白了。

  船上气氛又阴沉了起来,众弟子神情中恨意不掩。

  陶仲商看向陈希风,两人对视一眼,陶仲商道:“相争多年都是相持,一朝撕破脸皮,便是有了新的依仗,今夜来偷袭的还有王党的人。”

  那年长的落石帮弟子见陶仲商开口,神情便有些不自然的小心,听了“王党”二字,心中一惊又多了一分了然。他先前只知道陈希风、陶仲商、赵若明是帮主下令一定要送到杭州的客人,如今多了“王党”二字便更加不同寻常起来,道:“大船已毁,就用小船将三位送往杭州,虽然可能迟些,不过明日必定能到。”

  陶仲商点头,道:“有劳。”

  赵若明也道:“多谢。”

  陈希风正打算也道谢,结果还没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陶仲商看了陈希风一眼,挪到他身边,陈希风侧过脸看陶仲商,一脸疑惑。陶仲商忽然伸手在陈希风的额头上摸了一下,陈希风被吓地差点翻到水里去。

  满船人不约而同地望着他们,目光炯炯。

  陶仲商不悦道:“有点烫。”

  陈希风尴尬地自己摸了摸额头,自己摸不出什么,想起刚才在水里时陶仲商叫他不要生病,心道又不是我说不病就不病,在东山的时候你还不踹我下了太湖一次……但又晓得现在的确是病不起,只得道:“也还不觉难受,我尽力——”说到这儿接不下去,尽力做甚?满船人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片干丝都寻不出来,也没法说换下湿衣擦个头发,难道说我尽力不生病?

  其他人晓得了陶仲商是在试温度,还是觉得怪怪地,因为觉得怪怪地,反而不好再看,各自把头偏开。

  只有赵若明还望着那二人,若有所思。

  陶仲商一脸嫌弃地看了陈希风一阵,陈希风头疼地和他对视。

  陶仲商想了想,看向陈希风的眼神愈发的嫌弃,道:“劳烦陈公子背向我。”

  陈希风莫名其妙,还是照办,便觉长发散了下来,想要回头,却被陶仲商轻轻按在颈侧,有些不自在地又转回去。下一刻,陶仲商十指做梳埋入陈希风长发,指尖按过头皮顺着长发理至发尾,指尖带着微微发烫的熨帖温度,舒服地陈希风脊背都麻了起来,陶仲商是在以内力帮陈希风理干长发。

  陈希风虽然是个惯被服侍的小少爷,但一想到现在给他梳头的是谁,脊背舒服地麻完,又觉得脊背生寒。

  落石帮诸人沉默,只好看水看船看同门看一江夜色。

  那年长弟子忍不住对赵若明道:“之前在太湖还以为陈公子与陶大侠交恶,如今看,二人倒像交情不错?”

  赵若明笑道:“或许是吧。”

  虽然脊背发麻,但陶仲商理头发实在舒服,陈希风又心宽地没边,等他头发全干,人也昏昏欲睡了。陶仲商颇为忍耐地将他放倒,自己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掰指节。

  次日,天青欲雨,杭州。

  第9章

  申时,快船停在小金门外的码头。

  小舟一靠岸,就有杭州分堂的落石帮弟子前来接应,还为陈希风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食水。

  本来之前陶仲商与赵若明说好了在杭州分道,但赵若明的仆从在昨夜的恶斗中失去了踪迹,陶仲商思考了一阵,便自己换了一身短褐戴上斗笠挡住大半脸,充当车夫,让陈希风换了一身半旧蓝布棉袍充做书僮随侍,而赵若明换上一身华袍做了老爷。

  昨夜才在江上被截,东厂耳目遍及天下,若是照常模样恐怕未出杭州就又被发现,现在这样乔装,正是掩人耳目。

  三人与落石帮诸人道了别上马车,陶仲商坐在车辕后,一甩缰绳驾车入了涌金门。

  江南秀色,七分苏杭。杭州与京都都是富庶之地,却较京师别有一番秀致风韵。马车过了涌金池、柳浪桥,陈希风本以为是陶仲商定是要出城,但撩开窗帘看,马车却行到西湖边,天上下起了牛毛般的小雨,轻软飘忽。

  不消多时,马车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偶能窥见一段小楼飞檐,颇有幽雅意味。

  行了一阵,渐渐还能隔墙闻丝竹袅袅,有娇嫩嗓音细细唱道:“……别恨禁持得煞。离魂随梦去……口儿里念,心儿里爱,合是姻缘簿上该……掷果的潘郎稔色……”唱的是一出《墙头马上》,声音虽美,技巧却还未纯熟,该是小戏子在练嗓。

  陈希风心中有了计较,这巷子分明不是寻常人所住,住的多是妓家优伶。

  赵若明见陈希风放下帘子神情疑惑,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慕之不必疑惑,既然在江上劫船,那如今的杭州府也是好入不好出的,贸然出城容易被王党耳目发觉,今日就在西湖边住一宿。”说罢,忽然多打量了陈希风一眼,笑道:“京中富贵锦绣堆,芳颜无数,慕之人才出色,必定是南院常客,所见美人数不胜数,一定听说过杭州行首吴二娘子。”

  陈希风眨了眨眼,他……真不知道。京都的确是风流锦绣堆,但他八岁起师从康斋先生在莲塘小陂求学,十五岁起又负箧游学,十七岁才回京,在京都其实也没呆多少年。

  况且,他是散漫好玩耍,可太祖曾严令禁止官员狎妓,尽管时至本朝大多官员已阳奉阴违,他父亲却是遵行的一人,他兄长也是遵行的一人,他就是没有官职,家风使然也不敢游荡花街柳巷,不然惹怒母亲请了家法,便有一顿狠揍。

  赵若明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陈希风便含糊地道:“肯定国色天香。”

  赵若明道:“见一见就知道了。”话音刚落,陶仲商已经勒马跳下了车,将车帘一掀对帘内二人道:“到了。”

  马车停在一扇低矮木门前,天色已暗了下来,门前檐下悬着的两盏灯笼里点着烛火,灯笼上写着“吴”字,在深幽小巷中显得温暖又暧昧。

  陈希风下了车见了这两盏写着“吴”字的灯笼,才晓得赵若明那句“见一见就知道了”是真的来看一看,忽然有点脸红。

  陶仲商上前拉住铜门环叩了几声,过了一会,木门被从里打开,一个戴着沙绿头巾的小厮探出头,生得清秀。陶仲商主动拿出一吊钱塞那小厮,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真像个车夫一样压着斗笠和和气气地道:“劳烦小哥,将这个盒子交给吴行首,就说太原府的赵先生前来赴约。”

  那小厮将铜钱拢在袖里,笑地客气,接过那小盒子道:“客气了,小人这便去,几位稍待。”说罢便掩上门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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