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和与木东初不同,木东初酒量好是天生的,他却是被顾青竹大冬天的绑在椅子上,一桶冰一桶冰磨出来的,四天四夜之后不是不会醉,而是再也不敢醉了。
酒过三巡,奶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给一众宾客看,孩子长得十足的好,特别是那双眼睛,黑亮中透着灵动,长睫毛自然向上微卷,也不怕生,见着谁都是乐呵呵的。
一众宾客自然没有不夸奖的,待陆临江回了座位莫静和也拿着杯子上来凑趣。
他本性是个很温润平和的人,于是温润平和的说道:“恭贺陆大人喜获麟儿,瞧着陆大人精瘦高黑,这生出的孩子倒是粉雕玉砌的一般,可爱至极。”
陆临江被一众亲朋敬酒,这会儿已有些喝高了,神志早不如平常清醒,想要发作却又碍着他是皇上钦点给自己贺喜的,回敬了一杯敷衍带过,可这口气,这个梗却是深深印进了心里。
他长得不好看,黑炭一块,眉毛有些杂乱,三角眼微凸,颧骨很高,两颊深深的往里凹陷,整个人高瘦干扁。
当孩子渐渐张开了些,他心里原本的狂喜渐渐的被不安掩埋,这孩子这般可爱,是我生的?我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来?这是一根刺,扎在了心底里,如今莫静和蜻蜓点水的一句话却如同找准了这根刺的地方,狠狠的补了一刀。
陆临江本就是心胸狭窄的人,甚或这会能发作出来也就罢了,奈何这个讨厌的人还是皇上御派来的,这口气就这样憋着憋着,一直到了酒席结束,陆临江被自己一杯杯的灌得喝饱了酒,下人一路搀扶进了陈氏的房间。
“怎么喝得这样醉。”
陈氏原在软榻上逗弄孩子,见着陆临江被扶进屋里,忙去托了把手,帮着将人安置在了软榻上。
管事的老妈子笑道:“酒席间,大家都夸小公子长得俊是个有福的,老爷这是高兴的。”
陈氏回望了一眼陆临江和孩子,满心的幸福从嘴角弥散到眼底,她整个人如同被柔光浸润着,周身都是暖洋洋的欢喜。
管事的老妈子得了赏又说了两句讨喜的好话才乐滋滋的告退的。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陈氏听得床上摊着的人迷迷糊糊说着,正在给陆临江脱鞋的手一顿。
“你喝高了。怎好这样说的?”
榻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他本就长得不好,这会呲牙咧嘴的,模样更是狰狞。
陈氏被吓得往后退了一补,下一刻却是本能的想将孩子抱走,要远远地不让陆临江接触得到才好。
可她毕竟是个女子,陆临江又离得近,如今借着酒劲发疯,夺过孩子就往地上摔。
陈氏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声唤着救命。
手里一把抢过孩子,细细察看了一番,幸好陆临江此刻手劲绵软没力气,榻不高,襁褓也很厚实,孩子并没有伤着。
“我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陆临江脚底也软,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眼见又要来抢孩子,陈氏怎么肯给他,抱着孩子就往外跑,被陆临江一把抓过,晃荡着陈氏的双臂一个劲的摇。
“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和你那表哥的?他们都说你们早就好上了,是也不是?”
陆临江一边说一边哭,陈氏实在受不住,又唯恐伤了怀里的孩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单手抱着孩子,错出一只手,猛力将人一推,她从来不知自己有这么大力道,陆临江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桌角上。
陈氏哪还顾得上这些,抱着孩子就往外跑,推开门就见着闻声赶来的府里的下人。
“夫人没事吧?老爷呢?”
陈氏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瞠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满满的噙着泪水,被管事的老妈子这样一问,方缓过神来,连吸了两口大气,全身随着一道不停的颤抖。
老妈子忙去接孩子,可陈氏受了惊吓,怎也不肯松手,老妈子只能使人取了袍子给陈氏披上,又寻了墩子铺了软垫让她坐,这才稍稍安抚了一些,却听得里屋一声刺耳短促的尖叫。
老妈子忙进屋去看,只见得小丫鬟昏倒在地上,再往里一看,却是陆临江瘫软在桌脚边上,一地的血。
“来人,快来人,老爷不好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
陆临江没有死,小寒阁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只要陆临江尚有一口气息,便能救得回来,可这一摔,陆临江疯疯癫癫了一个多月,之后虽是清醒了,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整日里只坐在案前,手里握着一块方巾,方巾一角绣着一朵兰花,那是陈氏的乳名。
没过多久,便听说陆临江同陈氏和离了,陈氏的表哥接了她回府,腾了个屋子给她们住,给了个妾室的名分。
牟山宏顺理成章的晋了副将。
这两日莫静和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回了小寒阁的住处,一切还和原来一样,又像是完全不一样了,荷儿见着他只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安安静静的伺候起居。莫静和也不知道同她说什么好,皇上把她指给了一处商户的二公子,模样品行据说都是极好的,七天后便出嫁。
莫静和像是挺高兴的,给置办了好几台嫁妆,太后赏其这么多年伺候莫静和有功,也添置了一些,最后是老嬷嬷劝着,再多就逾了规矩了才算是歇下了。又开始让陆疏华打听,这户商家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家里人的脾气喜好,陆疏华答谢他没有伤了陆临江的性命,自然是很尽了一番心力,整理了厚厚一本的册子,就连祖上三代的种种都给查的清清楚楚。
荷儿看着那几台嫁妆和册子,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
“看来公子盼着我出嫁已是盼了很久。”
莫静和浅浅的笑着,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一开始实是盼着能守着荷儿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的。
“你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回来说,我护不住你,还有太后,我们莫家嫁出去的姑娘,断没有白白给别人欺负的。”
本来挺伤心的,被他这么一说,噗的一下就笑了出来。
“这会说话倒硬气。”
“是啊。”这一句是没让通报,一直在外偷听的皇帝说的。
“我以为你会说,若受了委屈还有皇上的。”
莫静和心里鄙视了一下他偷听的坏习惯,站起身跪地请安。
“皇上日理万机,关心的是天下民生大计,这种小事怎好劳烦皇上的。”
内侍给木东初解袍子的时候,被木东初一个眼神吓得手一抖。
“你们都先下去吧。”
莫静和自然明白这是要自己伺候的意思,忙起身给他退去袍子。
“你手脚倒比他们轻便许多。”
“皇上满意便好。”
木东初拉过他手腕,在手心上来回的摩挲,本是与他调情,摸到的却是掌中的几处薄茧,将手翻过来细细地瞧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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