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还记得这个?”他缓缓举起那块玉佩,珍重的握在手心,把雕刻着一对戏水鸳鸯的正面朝前。
尚书一愣,面上有些迷惘。
“果然……”长青神色苦涩,他沉声道:“父亲,你曾说对我娘亲一心一意,今生只愿她好,眼下却又道念了别人二十二年寝食难安……”
长青握着玉佩仿佛握着块儿无价之宝。
“娘亲走后,你曾说找不到与娘亲的定情信物,并因此遗憾多年,可是你不知道,娘亲把玉佩给了我,说要作为传家之宝,我日日带在身上,五年间向你请安问早也不下千次,父亲,你从没认出来?”
长青眼圈儿微红,声音颤抖道:“儿子还有什么不满,眼下,是什么不满都没有了。”
他面带决绝,转身离开,张胜也面无表情紧随其后。
“你、你给我站住!长青……”身后传来尚书颤抖的喊声。
张长青推门出去,他紧紧咬着牙,额头有青筋凸起,面上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戾色,然而他抬眼,景呈和许言站在门外,无不是哀痛担忧之色,身旁还有张胜,因长久赶路而沾上脏污的脸上也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决绝,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长青顿了一顿,两颗隐忍已久的泪珠毫无征兆的滚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急呼:“老爷!老爷——”
“少爷!老爷晕倒了——”
……
莲池真的进入了数九寒冬,一连两日都在飘雪,李景呈从讲武堂冲出来,踩在雪地里唧歪乱叫,身后跟着以长青和景呈为首的数人,纷纷在地上取雪握成小球,边叫边跳砸向这边。
“堂主莫跑——”
“郡王大人吃我一记——”
兄弟们乐的叽叽喳喳,李景呈狼狈逃窜,间或脚尖点地,凭空翻上两个跟头避开攻击,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和更加猛烈的攻击。
长青和许言笑的狡猾,两人飞扑过去把景呈按倒在雪地里,到脚踝那般厚的雪中马上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里面嵌着个嘎嘎大笑的小郡王。
倒在地上的不是自己,许言乐的只见牙齿不见眼睛,抬头便见宋岚站在远处,他慌忙站起,两手下意识的摊在胸前,示意动手的根本不是他。
没了许言的支持,笨手笨脚的长青立刻被景呈“嘿哟”一声反压在身下,他忍不住大叫:“许言,你个叛徒!”
李景呈一身一头的雪,连眉毛和睫毛上都沾了晶莹剔透的雪珠,他大笑着骂人,从地上抓了雪往长青衣领里塞,他们扭打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许言则站在旁边,嘴里露出两排白牙:“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岚忍俊不禁,无奈之下动手将李景呈从长青身上分开,抖了抖他头上的雪沫,道:“不冷么?”
李景呈脸都冻红了,道:“你来了,等等,让我教训这小子一番!”
一看自己要遭殃,许言拉起长青嘎嘎跑了,跑了几步又被打闹中的其他弟子包围。
宋岚摇摇头:“走吧,回去换件衣裳,莫要着了风寒。”
“唔。”景呈跟着他往王府走,抬手挥落他肩上的雪迹,皱眉道:“等很久了么?怎的不叫我?”
宋岚笑笑:“看你那招旭日东升入了迷。”
“不错罢?”景呈呲牙笑:“今日才发现这招式最厉害的用处就是挡雪……”
二人并肩走着,咯吱咯吱踩出两串脚印,随后马上又被雪花盖住。
“马上就过年了,你十九岁了。”宋岚道。
“嗯。”景呈侧头瞧他:“你二十一了。”
两人身后,张胜躲过打闹的人群,找到自家少爷,皱眉道:“莫要再玩耍了,你的鞋子湿了!”
“唔。”长青马上扔了手中的雪球儿,道:“你怎么来了?”
张胜不回答,只抬了抬手臂上的大氅,示意他穿上,长青筛子一般抖掉身上的雪,把自己套进大氅里,低声道:“你冷么?”
“我穿的多。”张胜领他往外走。
尚书府离的近些,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长青打量前面的人,觉得这些日子张胜养了些肉出来,并且好像长高了,如今看来……他暗暗比了比,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
他低头想着,却不知前面张胜脚步一停,连忙抬头,道:“怎么了?”
张胜垂眼看他,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少年老成的脸上露出些罕见的笑意,道:“走快些。”
长青也笑笑,跟了上去。
外面漫天飞雪,屋里暖炉却燃的正旺,张胜推门,站在门口却不进来。
长青皱眉:“怎么了,进来啊,不冷么?”
张胜:“少爷,老爷过来了。”
他站到一边,身后是站在门口的尚书大人。
长青一愣,淡淡道:“父亲,有事么?”
尚书浑浊的双目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摇摇头,又点头道:“我明日会因公务出去一趟。”
他似乎有些许不自在,说完却不离开。
长青垂眼看着他腰间挂着的翠绿玉佩微微出神,良久,点头道:“长青知道了。”
尚书点点头,这才转身要走,他已经不似二十年前那般年轻,如今大病之后腿脚也有些不很利索了,长青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怅然之意突起。
张胜却直接合上房门,挡住他的视线也挡住外面的风雪。
“又想哭了?”他冷漠道。
长青:“……”
屋里油灯昏黄,张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上次说过,一家之主绝不能成日唯唯诺诺哭哭啼啼。”
长青:“……”
张胜似笑非笑,伸手轻捏住自己少爷的下巴,躬身亲了一口。
……
第39章 第 39 章
大梁的新年热闹而简洁,举国上下只有一些关乎安防的官员没有休假,其他人包括当今文德帝都有几日空闲的日子,这日天还未亮,李景呈就偷偷摸摸从将军府溜了回来,地上积了极深的雪,明明才刚到五更,白茫茫的雪色就把天都照亮了,他往家狂奔了一会儿后,回头,差点儿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雪地上除他之外还没有人踩过,眼下一串无比清晰的脚印从将军府外一直延伸到自己脚下,他忍不住笑笑,觉得自己简直像深夜潜入将军府的盗贼。
晌午,外面天寒地冻,景呈套上件大氅,和王爷王妃同乘一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文德帝高坐首位,几位王爷各自带着一大家子人都准时到了,聚在一起聊聊过去一整年的家长里短,纵使高贵如皇家,在这个热闹非凡的日子里也和平常人家一样。
待席位安排好,景呈和一众兄弟姐妹按照规矩跪拜了各位长辈,被拉着说了好一会话,文德帝也十分愉悦,尽管小侄儿们都已经十八\九,依然每人赐了份和皇后一起精心准备的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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