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汪伯狠骂那群打手,楼里人都是风家财产,偏偏苏冷清体质孱弱,又是老爷特别交代的人,打死了谁跟老爷交代?!
汪伯并不知道,苏冷清并非不醒,而是没在他眼前醒来!
第二天中午,苏冷清就醒了,阳光照得屋内暖融融,隔壁传来断续琴声,似是何人在谱新曲。
苏冷清挣扎坐起,疼得龇牙咧嘴倒抽冷气,全身骨架似被人拆散又重拼,这让他忆起小时候被风老爷吊在廊下,但印象中好像还没眼下这么痛。
苏冷清自嘲一笑,兴许是年纪大了,忍耐痛苦的能力,没以前那么强了!
想当年,八岁的他,被荆条抽得皮开肉绽都不啃一声。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冯大端着一碗药,见他醒了也不意外,命令道:“把药先喝了!”
苏冷清接过药碗,没喝就闻到苦味,正皱眉头的时候,就听到冯大说道:“你的外伤不碍事,老寒下手知道轻重,没伤到你的筋骨,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倒是你的老毛病,我之前替你号脉,比以往来得都严重!”
肺经淤塞,经年累月,长久郁卒,导致如此。苏冷清的性子不变,怕早晚死在肺病上!
苏冷清抿了一口,味道苦得吓人,狐疑道:“这药……”
“荷心、桃仁、红花,配酒大黄和川芎,专门散除淤血阻滞!”一包蜜梅递过来,冯大皱着眉头,责备道:“你个娃儿就是这样,心思太重不招人疼!”
苏冷清嗅着梅子甜味,一口气喝完药,迫不及待道:“寒叔什么时候来的,统共来了多少老兵?”
寒叔,就是独眼拐腿的汉子,包括眼前的大夫冯大,都是当年跟着宁知远打过仗的老兵。
少年时的苏冷清虽不跟风筵同流合污,三根半夜去干些偷苞谷的勾当,但也没少去伤兵营给冯大夫打下手,不遗余力帮助那些伤兵们。
寒叔就是他在伤兵营认识,未入伍前曾经游历四方,苏冷清最爱听他讲述江南景物,寒叔口中的江南始终带着暖暖春意,听得苏冷清心生向往又满眼绝望。
但等寒叔发现异样,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少年始终一字不吐,最后还是从风筵口中得知缘故,所以冯大才会说他心思太重不招人疼。
“也没来多少人,我、老寒、金心、五桂,还有几个小娃儿。对付一个山城恶霸,又不是行军打仗,来那么多人干嘛?!老寒现在叫独眼龙,是戏楼的打手,没事不给进内院。”冯大拿起空碗,居高临下审视,冷漠道:“幸亏你脑筋转得快,把那章得福给除掉了,方便老寒糊弄汪伯。此人刚刚接手啥都不懂,要是章得福在就麻烦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治你!”
所谓的整治便是找人□□,苏冷清当下也就脸红了,又想起自己身处戏楼,个中滋味真是说不出口,倘若不是一早看到寒叔,苏冷清早拿匕首扎心窝了!
现在,他只想看风筵如何斗垮风万侯,没看到结局不甘赴死!
风筵虽然把人安插进来,但只是光凭他们几个,要如何对付在山城一呼百应的风家?还有那个表面看似作对、内里沆瀣一气的余星海?!
风余两家的势力不仅霸占整个山城,附近几个山头的乡勇团练都听他们号令,而且还笼络了县太爷和嘉城知府,势单力孤的风筵如何斗赢一群恶霸?!
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一直隐忍的风筵不再退让,选择与风老爷决裂敌对?!与那位嘉城的泰子先生可有关系?!
风万侯是招惹不得的毒蛇野兽,泰子先生怕比风万侯更招惹不得,风筵没脑子的家伙,别驱虎吞狼不成,到头来连累众人!
苏冷清正在想着,忽觉一阵犯困,连思绪都迷糊了,强打精神道:“我要跟寒叔说话……”
冯大不客气道:“你们有什么话好说,更何况你重伤昏迷,什么话都说不了!”
凭借苏冷清的性子,绝不会在戏楼安稳待着,不弄得鸡飞狗跳就不是他苏冷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一直昏睡,汪伯那边也已经说了重伤昏迷。
“我没重伤……你,你下药……”
话还没有说话,浓烈睡意袭来,眼前人影摇晃,苏冷清努力撑着眼皮,但抵挡不了片刻,再次合起眼帘睡去。
下了安神的药,苏冷清这次睡下,倒显得眉目安稳。
有时耳边传来话语,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有时嘴里淌过液体,或是苦涩或是甘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苏冷清在梦中无法分辨,也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这些事真发生过!
直到有一天,感觉有人叫他名字,苏冷清迷糊睁眼,眼前是灰发人影,坐床边握他的手,又贴在自己脸上磨蹭,包含□□又带着暧昧!
苏冷清躺了甚久,浑身无力意识昏昧,手掌间传来的暖意,既不讨厌也不舒服,可以说是温良无害,却又隐约透着某种不安。
冷清,冷清,那人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低头吻他的手背……
濡湿温润的感觉,好似一波波热浪,不断冲刷着神经,最终一个惊涛骇浪,把神识昏聩的人拍醒!
苏冷清猛地坐起,抽出自己的手,带着怒气和惊诧,瞪着床边的人。
上午,风筵去了布坊,把大掌柜叫来,核对去年的尾账。
自从上次的事发生后,作坊的人都避着他,特别那些受过恩惠的人,看见风筵就远远避开。
那日,阿辰到作坊喊人帮忙,非但没人响应他,反将他绑了送到风府,险些被家丁护院打死。
风筵待人宽厚是真,但谁都知道山城老大是风万候,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是风万候的儿子也不行,跟风老爷斗只有死路一条!
五少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大少爷算是运气好了,风老爷不跟他计较,还替他娶媳妇办喜事。
在别人看来是风筵人好,冥冥之中有神佛庇佑,跟五少爷截然不同的结局。
誊写清楚之后,风筵合上账目,让大掌柜拿出去,自己则站了起来,在屋内四处走动。
檐下的盆栽、台前的书案、墙角的柜子、壁上的字画、甚至屏风、衣架、文房四宝……一桩桩一件件,风筵是个念旧的人,在此地待了三年,无论是风家还是作坊,都有生活过的痕迹。
可惜,没一样,能够带走!
那些年跟着舅舅,总是随军开赴,落哪在哪里搭伙;但等调令一来,说走就走,丝毫不敢耽搁。浮萍似处处为家,却又是无处为家。
一直坐到中午,伙计都去吃饭,风筵才离开作坊,轻轻带上那扇门。
屋内摆放跟他初来时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动,兴许它没等来真正的主人,风筵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任主人。
下午陪风万候招待贵宾,风家办喜事历来隆重,方圆百里的大户都请了,不少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身为准新郎的风筵自是要忙着张罗。
晚宴就摆在百味楼,酒过三巡宾客醺醉,风筵便留下耀祖善后,自己从偏门悄悄离开,绕过两条街来到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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