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往有什么好回忆?他苏冷清稀罕过他们之间的交情吗?!若不是被逼无奈捆绑一块,苏冷清只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这会子布菜又是为了哪番?
风筵想,他果然不懂苏冷清,以前不懂、现在不懂、将来怕更不懂了!
阿辰瞟眼俩人脸色,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当下只是拿起那坛酒,每人先都倒了一碗,拿起酒杯看着风筵说,怎么总是为你接风洗尘?!
风筵收起吃惊的目光,拿起酒碗碰了一下,凑到嘴边小小喝着。阿辰一口气干光了,抬头看他小口喝着,皱眉道:“你绣花呢?”
风筵苦笑着刚想比划,就听苏冷清冷汀汀道:“没了舌头,喝那么快,你想呛死他?!”
阿辰吃惊道:“真不能?”
风筵苦笑摇头。
阿辰皱眉坐下似在跟谁生闷气,直到风筵把喝光的酒碗递来,脸色才稍微霁和一些,最终才缓缓道:“罢了,我喝我的,你随意吧!”
一顿饭,苏冷清没有喝酒,只是挑了几筷菜,拨了一只红薯;温玉怀见阿辰和风筵对饮,苏冷清冷脸吃饭一贯如此,他们三个打小一起长大,情分自是别人不可比,自己只是硬凑过来,桌上多添一双筷子。
温玉怀想到这食不下咽,等苏冷清起身离开时,便也推说自己吃饱了,出门时连眼眶都红了。
阿辰是气闷不能跟风筵斗酒,在西王府待了那些年,没烈酒又如何让他安枕?!风筵先被苏冷清这桌菜给惊到了,后来又见苏冷清拿眼光瞄他,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究竟哪里不妙,风筵又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来,借着不停喝酒,不去理会别的。
待到宴席终了,阿辰抱着酒坛子,带他来到衙门马厩,风筵这才松了口气。
阿辰躺在草垛上喝酒,风筵抱着酒坛子,拿根树枝坐在木桩上,阿辰问他话的时候,他便在地上写画。
风筵忽然发现,私下阿辰话少了,抱着酒坛一味猛灌,乌鞘剑也随身带着,便在地上写道,这几年去哪里了?干了什么坏事?
阿辰沉默半晌才说,你还是不问的好,我这些年干的事,你不会想听的!
风筵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又写道,你还要回去?我跟你一块,倒要看你干啥!
阿辰摇头,不回去了!
风筵就在地上写,喝酒,等你想讲,再说给我听!
阿辰板脸,没这天!
风筵就笑,小气鬼!
阿辰说你这些年也不错,干的坏事够灭九族。
风筵愣住了,很快写道,你去过了?冯叔好吗?
阿辰说好你个屁,冯叔他们早跑了,你弄去两只幺蛾子,谁还敢待在那地方?!
风筵又是一愣,不就泰子先生,怎会变成两只?
阿辰皱眉说,文暮晗也在哪儿,想活埋你的那个。
风筵傻眼了,地上写着,他俩不是……
阿辰拿眼睛瞅他,不是什么?我看他俩好得很,连睡觉都一个炕!
风筵愣了半晌,没想明白这事。
阿辰不耐烦地说,你拿个破树枝,有完没完了?
风筵索性扔了树枝,爬上草垛并肩坐下,你一口我一口喝起来。阿辰手中的不是老黄酒,而是杏花村的烧刀子,风筵没了舌头尝不出味,只觉入喉绵醇香甜,入腹一股暖流涌动,不自觉就喝多了去……
☆、第四八章
等衙役来报风筵和阿辰醉倒马厩时,苏冷清眼神微微闪烁一下,这俩人醉酒在他意料之中,往常他是最厌恶风筵喝醉,通常置之不理任他在马房过夜,但此刻是因另有盘算,便命衙役扶他们各自回房。
在苏冷清跟前当差的都是机灵人,且又从吴江带来、跟了几年的老差人,当即就听明白那意思,问他把风筵送到哪间房!
苏冷清头也不抬说,他是我的小厮,你说他该住哪里?!那衙役也就懂了,把醉了的风筵,拖到苏冷清的外屋。
扔上那张床的时候,衙役心里就暗暗想,难怪外屋总搁张空床,原来是等着这位爷呢!
那会子弹劾江南道,对方也没少泼脏水,总说苏大人难堪的小厮出身,说他是被公子哥骑过的知府。
虽说是对方恶毒污蔑,但这当中不是没一点影子,听说苏大人还没中举那刻,那男人还闹到开宗书院,气得苏大人当众扇他耳光。
后来,苏大人两榜进士衣锦还乡,男人便不敢再作纠缠,没过多久遭了横祸,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这是外人眼中的故事,听到衙役们的耳朵里,也只是笑一声罢了!没在苏冷清手下当差,就不知道其人其性,若是个任人骑的主儿,又怎敢跟那江南道斗狠?!
依苏大人严苛自律的性子,多半是发乎情、止乎礼,纵使有些暧昧心思,也不会做出失格之举。
衙役们私下曾戏言,若真有那么一回事,怕苏大人也是在上的那个,断不肯在下受了折辱。
看着床上的哑汉,衙役拿袖子扇风,心想人都弄进屋了,这回谣言成真了!
至于那句烂的不能再烂的借口,衙役想苏大人是懒得找借口吧,谁会把个喝醉酒的小厮弄进屋?!还不就扔在马房让他过夜呀?!
风筵是第二天鸡鸣醒来,等那眼睛适应昏暗,惊得他啊一声叫出来,苏冷清的声音也从里屋传来,一大早喊魂呢?!
风筵撑着头瞪圆眼睛,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又回到姑苏老屋,自己靠着屋角的木板床,东窗下是苏冷清的书桌,灯架、橱柜、还有角落里的那张琴!
甚至连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都跟以前的花色一模一样,被子里边还打着补丁,那是自己粗手粗脚缝纳。
风筵惊乱地看着屋内一切,脑子里面浑浑噩噩,一时间分不清是梦非梦。
一盏茶的功夫,苏冷清穿着便服打里走出,眼角眉梢腾着怒气,说话也自然不客气道:“天还没亮乱喊什么?喝得这般烂醉如泥,除了喝酒你俩就没事可做?!”
风筵只拿眼睛瞅着他,眼底是一阵阵地吃惊,似看到什么八角怪兽。
苏冷清虽然一脸不悦,但眼神带着莫名喜悦,看得风筵越发心惊起来,似感觉自己陷进一张罗网。
昨天阿辰说通缉画像只为诱他出来,他听了也只是些微吃惊,心里责备阿辰陪着苏冷清胡闹。
那一刻,他还没想到自己身上,只觉苏冷清拿官司当儿戏。上头要是追究起来,苏冷清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被这一屋家俬包围,又想起那桌菜肴和通缉画像,风筵内心震惊可想而知。
苏冷清是犯了什么浑,以前万般看他不上眼,处心积虑想撵人走,这会子又觉得他是香饽饽?!
苏冷清就是一个无底深渊,他用了十八年、半条命才爬出来,他除非是傻了才会再跳进去。
苏冷清说你没事就去找师爷,把那账本子熟悉熟悉,好歹也是宁知远的外甥,跑去拉纤也不怕被人笑话!
阿辰是被风筵摇醒,慢条斯理地下床,在盆架前梳洗过后,又泼些凉水在脸上,才肯去看风筵写在桌上的字,漫不经心道:“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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