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童与神医_修十六【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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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折书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若是他方才反应慢了一步,他此刻恐怕就是那只毒蛇的舌下亡魂了。

  那是七花。

  巫童曾经在信中细细描述过的一种至毒之蛇。

  油纸伞失手跌落地上。

  顿时间,谢折书瞳仁不由得缩小,喉间一阵干涩。

  感到一阵后怕。

  不由颤抖着手从袖间摸出小刀,他虽后怕,可手势却是极稳的,只不过是一个眨眼,那条仿佛仍在耀武扬威的小蛇就被小刀一下扎在泥泞里,血花四溅,顿时没了声息。

  斩草不除根,只怕他一个背身,又要被这小蛇咬上一口。世人称赞他妙手回春,然而不知毒性的东西,谢折书也不敢轻易冒险。

  他到这时才微微放下颗心,转过身对上那黑袍青年。

  他脸上尚是受惊后还未褪下的苍白,眼神却是温和的。

  “巫童?”

  黑袍青年听到他这一声,原本冷凝的神色顿时僵住,仿佛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而这时,一旁又传来一道薄凉声音:“啧啧啧!早跟你说了这蛮夷之地行毒弄蛊,人心自是最歹毒,哪里会有什么好人?若不是你反应及时,此时此刻,就该给他毒死啦!”

  谢折书一怔,只听纸上折开,暗香浮动。肩上竹箱便被人用巧力落下,受伤的左手也被人怜惜的抬起,柔声埋怨道:“谢郎,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叫我跟裴欢喜怎么敢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到苗疆来。”

  回头一看,正利落给他受伤的左手上药包扎的人一身紫衣,正是王何,替他拎箱的一身白衣,正是裴欢喜。

  谢折书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斥道:“哪有这么严重,尽会瞎操心。”他等王何替他包扎完毕,躬身将那条落到地上的黑纱捡起,拍拍尘泥,收入袖中。

  而不远处的巫童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张了又合,最后一拂袖,转身走了。

  PART.7

  接连几日,谢折书都再碰不见巫童。

  虽说见不着主人,但也不算被轻视,好歹兑现了从前承诺,好酒好菜,一应俱全。

  谢折书在客居的竹楼等待了几日,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左右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膀右臂,犹疑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并不该来?”

  王何折扇轻摇,正准备措辞,要这样那样煽风点火一番,便看谢折书蓦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左右踱步两圈。

  叹道:“算了,我去找他。”

  王何话刚到喉头,便看他形色匆匆,跑出门外了。

  王何神色一僵,转头看向裴欢喜:“……”

  裴欢喜抬了抬眼皮:“闭嘴。”

  山不来就我,便我来就山。

  谢折书此来南疆,原本就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念头。巫童既然避而不见,那谢折书到他面前去,又有何难。

  千山万水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路了。

  可谢折书想是这么想,路到头来仍禁不住从王何处借了一壶美酒,先行灌了几口,壮了壮肝胆,才行上路。

  等行到巫童面前,已是脸色酡红,步履维艰。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巫童看着搂着他的腰死不撒手,还不曾说话,人却沉沉睡去的谢折书,叹了口气,把人抱上软塌,在旁边将就了一夜。

  PART.8

  隔日酒醒起来,谢折书头痛欲裂,而抬眼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

  谢折书等头痛发作稍缓,又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一丹醒酒药丸和水吞下。

  药王谷主甚少喝酒,也不胜酒力得很,每每一喝酒就要脑袋断片。虽说酒壮怂人胆,但谢折书却也是不太知道自己酒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关于酒后的寥寥数语,还是王何同他说的。

  听说是相当的诚实。

  ——也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有没有将心事和盘托出。

  但倘若是酒后无状,但愿也不要太过失礼。

  谢折书撑着额头,心中忐忑,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忍不了身上酒臭,先将这心事耽搁在一旁,打水沐浴更衣。

  而刚抬手想取下那条覆眼黑纱却落了个空,才下意识想起,那条黑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多日不带了。

  他终日黑纱覆眼,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眼疾。只是一双琉璃瞳眸,异相无色,总怕为世人所误,因而双亲为他覆上黑纱,一去二十数载,只待有情人。

  谢折书此来一往无前,行至此处,本已是沉舟破釜,背水一战,巫童这样避而不见,说不难堪,毕竟是假。

  可他还是来了。

  谢折书抚着眼,叹了口气。

  是夜,故技重施。

  谢折书这次不饮酒了,他就在巫童竹楼里静坐,点着烛火,独自饮茶。

  等待了许久,总算是听见窸窣响动。像是风声簌簌,又像衣袖翻飞。

  谢折书垂着眼,抿了一口茶,容颜清冷,语调冷清。

  “巫童你若是再如此……我现在就回药王谷。”

  而门外之人登时一僵,犹豫许久,门扉轻响,总算推门而入。

  PART.9

  对面两无言。

  这倒是他们第一次正经见面。

  谢折书抬起眼,将巫童上上下下收入眼中……便如他所想模样,如出一辙。

  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而从巫童眼中,谢折书也读出了同样的情绪。

  也不知究竟是对彼此太了解,亦或是太生疏。

  他们是书信上的至交好友,可又是生平里的陌路行人。

  可毕竟有些不同,谢折书不禁又抿了口茶,压了压心事,将茶杯放下,取出一坛已开封的酒来。

  不必多说,又是从王何处借来的。

  谢折书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琉璃瞳眸不生波澜,朝着巫童温声道:“来喝酒。”

  巫童脸上生出一点犹疑,迟疑道:“喝酒?”

  白衣神医琉璃目中似笑非笑:“你躲我躲了这么些天,是不是该自罚三杯给我赔礼道歉?”

  巫童抿了抿唇,显出些许局促:“……你不生气?”

  “气什么?”谢折书想了想,轻笑道,“区区一条七花,你还怕它要了我的命?反倒是……你当时说‘又’,我后来想了又想,大约是王何他们给你添乱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那坛酒,眉尖一挑,言笑晏晏,尽是写意风流。

  “中原有道说,一醉泯恩仇,你不坐下,怎么喝酒?”

  谢折书提起酒樽,倒出一杯酒,清澄酒液在月色下泛着盈盈波光。

  而他对面,巫童伏在竹桌上,呼吸匀称,似乎已经醉倒。

  谢折书举起酒杯看了一会,倒在地上。

  轻笑一声,从舌尖下取出一块小木料。

  站起身,走到巫童身旁,别开对方披下的额发,正要倾下身。

  却冷不丁,对上对方睁开的双眼。

  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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