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清楚这事不能开先河。借二瓜的银子是要不回来了,这要是再放出债去,再收债他们都会拿出“二瓜家还我们再还”这样的浑话对付过去。
那就没个完了。三五家“借走”银子,全村都来借银子。李季就是个开钱庄的也受不了这个。
最后李季干脆放下话去,要借钱也成,改明儿他去城里掏钱找认字的写下欠条,限时多久还上,还不上就出大力干活顶,什么时候顶了钱啥时候算。
李季这也是刚想起来的法子,一说出来过来借钱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您看这话不就见外了吗,又不是外人。咱一个村里头的,五钱银子又不多,哪犯得着写什么借据啊。”
一顶自家人的帽子扣上来,说白了还是道德绑架。不知道有多少人坑在这句话上。借钱的时候嘴皮子碰一碰没个借据,回头不承认人家去官府告状也没用,白白打了水漂。
“那您可以怪我这倒霉孩子跟自家人生分。前头我是被骗了五钱银子的,得了教训了。你说我跟你打借据是信不过你,可你连个借据都不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冲着不还钱来的。”李季半开玩笑的说完,掏出一张白纸来。
“你要是真急着用钱,银子拿去也行。”李季指指角落上,“你先留下个手印儿,回头我找人将字条上的字补上。放心,我不会多写一文钱。我家的银子也不是风刮来的,您也不用那话压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撑个大辈,论说教排不到你头上。”
出口就把话说完了,印泥和白纸都准备了,按了手印拿钱走人,不肯按那就是家里头没那么急着用钱,直接走人就是了,李季也省着麻烦。
来借钱的那人脸上都不是色了,想要说道两句多用“一个村”的压上去,可已经先用辈分压过来的。就算是同辈分之间说教也是点到即止,差不多就得了,小辈多说一句追究起来都是罪过。
所以哪怕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真的按上手印拿银子。
抱着借钱不还的心思来借钱的,本身就是黑着心肠不打算还钱。本着我黑别人也黑的心思,他是怕极了李季回头找人给写个五两银子让他去还。那才是真的掉坑里了。
来借钱的人不说话,李季含笑将纸条推过去些:“不是急等着用钱吗?别耽搁事了。咱们一个村子的我不至于坑害了你,按了手印我给你拿银子。”
借钱的人刚刚用“一个村子不能害你”这样的话顶着李季,所以这时候越是听李季这么说,就越觉得李季是不怀好意。
眼神恍惚着站起身:“才想起来四叔你这里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过来借钱不是难为你吗?怪我怪我,才想起来我媳妇陪嫁过来的东西还有些值钱的,我回头跟我媳妇商量商量,不成再说。”
送走了借钱的人,李季冷笑着将纸条收起来。早在知道二瓜骗钱的时候李季就放着这一手了,只是这欠条的事是刚想起来的。
因为村里头人都穷,实在过不下去日子了跟人借也就是十个二十个的铜板,根本用不着写借据,钱多的很少有人往出借,能借的都是实在信得过的人。
所以借据在村里头是生僻词。说起来还是要谢谢皮货店掌柜给提的醒。
“二狗子,我刚才怎么做的你都看清楚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人过来找你借钱你就这么干,真有麻烦伸手拉一把成,可也不是白给人当傻子占便宜的。自家的银子攥的死死的,往后谁都别想占咱俩的便宜。”李季还不忘教育二狗子。
只是李季忘记了,二狗子根本不是个虚以为蛇的人。
“我直接不借。你说过,你没办法不能拒绝,我可以。”
李季咋把这个忘记了。
李季捏着白纸甩一甩:“瞧瞧,咱起早贪黑赚的银子就成了别人眼里地上的白馍馍,便宜不占白不占。今天咱要是把钱借出去了,鬼才会还钱。不光如此,以后借钱的会越来越多,只要有一个不借的,就等于彻底得罪了他,凭啥借别人不借他,以后就能背后对付咱。”
李季说这些带点发泄的成分,等说完了,自己也能反应回来,这句话有牵连无辜的成分。
这话也就是跟二狗子发发牢骚,出了门还敢跟谁说?
“借出去也没关系,你要不回来,我能要回来。”二狗子将纸张和印泥都收拾了,“在山上,打不过人家就要被吃了,再这里,打不过我的都要听话。”
被二狗子这又霸气又幼稚的话逗笑了。李季也知道二狗子这话半真半假,真有那个时候,二狗子真的会用拳头将血汗钱找回来。
“万一你把人打坏了要抓你去坐牢怎么办?”李季斜着身子调侃着问道。
“那我就回山上。在山上,没人追的上我。”这话不是空话。二狗子在山上待了13年,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在山里,是二狗子的天下。
“还是你聪明。”李季伸手拉过二狗子好好稀罕稀罕。
又过了两天,本是偏僻的村子里有了波澜,傍晚时分村里头来个核商队,领头的是个十七八的小少爷,人长得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领着二十多号人,整整四两装满了货物的马车。瞧着天色晚了这边有炊烟,过来借宿一宿。
村里头有几个没忍住的,可他们不能住的太散,担心货物出问题,只求了两个院子,一个大一点的,一个小一点的。
大一点的是十七八个人一起,也没人住进屋子里,因为那屋子实在不像个样子,总觉得住进去就要倒了。
所以就是在院子里支起帐篷,车围在中间护着。
而那个小少爷是个娇生惯养的,一路上露宿了几次,说什么都不肯睡帐篷了,就想要个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要的小院子屋子刚空下没几年,还算是结实。里头有小老鼠,也都被佣人们殷勤的清理干净了。里里外外打扫了两三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在这里长住。
带着的反光的缎子被抱出来的时候夕阳下依旧闪着金光,上面是绣着金线的,小少爷还嫌弃垫着的不够软和,着人从村子里买来了两床干净刚弹过棉花的厚棉被来垫上,这才勉强满意。
那小少爷人娇气,站在院子里对仆人一顿指手画脚的。院子外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也不敢明面上指指点点,只是相互低声说道。
小些的孩子都羡慕极了。因为那小少爷的样子太神气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太光鲜了,对比一下自家身上打着补丁还算是新衣服的粗布衣服,只觉得给人家擦脚人家都未必用。
村里头奔走相告,都过来瞧瞧难得一见的有钱人家。这小少爷显然是被爹娘排出来历练的,能带领商队做生意,那肯定是家里头未来的当家的,继承家业的长子嫡孙。
那么这么一看,这更有来头了。
村里穷,没来过什么外人,更没瞧见什么贵人。这么一只小商队,和一个穿着讲究的少爷,可能是某些人终其一生看到的最富贵的人。
李季和二狗子也被人告知了。李季带着二狗子一去去瞧热闹,等到地方多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有的人费力的往里面挤,想要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富家公子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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