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想起了那日火光昏暗时,跟二狗子见的那一面。二狗子直接表达了他的讨厌。
许是县太爷想多了,他总觉得那并不只是因为县太爷半夜叫来李季。
当初的事情充斥着太多的无奈,县太爷被带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
李嫣会怎么想?她生前又是怎么教二狗子的?
父子连心,县太爷瞧见二狗子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奇怪,二狗子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感觉。
若是县太爷冒昧的前去认亲,二狗子不肯认他怎么办?
二狗子在山中被李嫣养了五年,走失后在深山中又自己养活自己十三年。县中的深山县太爷是清楚的,世代传下来的教训,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二狗子在那里活了十三年,又是吃了多少的苦!
越是这么想,县太爷的心里头就越是没有底。
最后思来想去,县太爷叫来了宅院里的管家过来帮忙想一想。
管家跟了县太爷十多年了,太清楚县太爷了。也正是因为管家善解人意,所以才能被县太爷信任这么久。
“老爷您想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做,那么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没有结果的。您也找了公子这些年了,既然知道了,何不好好的见上一面?公子这些年没少吃苦,眼下要紧的,还是好好准备一顿饭菜来让公子好好吃一顿,再让丫鬟小厮好生伺候着。就算公子对大人您心有怨气,只等着天长日久瞧见了您的慈父之心,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到底是县太爷的心腹,说出来的话都是正好戳在县太爷心窝里头的。
确实,想的再多,都不如去做一做。二狗子已经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了,多犹豫一刻,二狗子就在山村里头多受一刻的苦。
“我怎么就糊涂了,你说的没错,去备车,我这就把他接回来。”县太爷站起身要走出去,却被管家拦住了。
“老爷您先冷静一下。您现在突然过去未免太唐突了些,以小人愚见,不如先让小人去一趟,先将人请过来,咱摆上一桌宴席,先吃一顿。您与公子吃着饭喝着酒,再把话说开了,也是水到渠成。”
县太爷是关心则乱了,这样的事情,本不用管家提醒的。
“那就按你说的吧。你去把他,还有李季一同带过来。李季说孩子很依赖他,单独叫他过来,恐怕更让他反感。再说,李季现如今是他名义上的家长,更是在那种情况下收留了他,是我欠他的。”
县太爷也顾不上其他了,将府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直接回府邸了。
县太爷如今住的府邸是上一届县太爷住的,如今成了他的新居,可以说是全县最好的住处。县太爷为民办事,住在这里自觉问心无愧。
李季和二狗子抱在一起也不知抱了多久,等李季平缓下情绪的时候,人已经有些虚脱了。松开二狗子,让二狗子抬起头,李季的额头抵着二狗子的额头。
李季哑声道:“我不知道咱们以后还能怎样,至少现在咱们在一起,你爹没找来之前,咱们还过咱们的日子,他若是找过来……认不认你说的算,可见是一定要见的。娘她到死都是一肚子的委屈,她因为你爹背负了太多的恶名,你要帮你娘弄明白二十年前的一切事情,然后去你娘的坟前说给你娘听,也不枉她承受那么多养育了你。你明白吗?”
二狗子在这个世界上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李季,一个是李嫣。一个是他媳妇亦是他丈夫,一个是他娘。
若是李季单纯的让二狗子去见“爹”这个人,二狗子一定不愿意,可是李季提到了李嫣,二狗子就想去了。
哪怕李嫣在他的记忆里已经逐渐模糊了,可每每听到娘这个字,二狗子都能打心底的感觉温暖。这是李嫣种在他灵魂里面的回忆,包含了李嫣那短暂一生的慈母之情。
二狗子停顿许久,才重重点头。
“我听你的。”
李季看着二狗子,心底就忍不住去想若是县太爷知道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县太爷一定会怒不可遏恨不得杀了他吧。
若是县太爷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二十年前是被迫离开的李嫣,对二狗子又是真心实意的父子之情,那么那个时候,又要李季立于何地?
父亲和枕边人,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无论是从天理还是人伦上,都应该站在父亲的一边。
千万年来,不知道多少相爱的人因为爹娘的反对最后错过终身,别说是没成婚,就算是结了婚是恩爱夫妻的,因为公婆不喜欢而天各一方的都有很多。
何况是两个男人。
越这么想,李季心里就越是绞痛,偏偏他是个没本事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越是去想就会越崩溃,那么不如干脆什么都不想,只要县太爷一时没找过来,二人就能过一时的太平日子。
“来,咱们收拾收拾,地里头该追肥了,新下的两窝兔子该分笼了,咱们兔笼子不够还要新编,活不少呢,咱干活,晚上咱做点好吃的,好好吃一顿。”李季拉着二狗子站起身,先去洗把脸,然后跟二狗子一起在院子里编兔笼子。
一开始养兔子都是买来的兔笼子,可是后来兔子实在是太能生了,根本买不起,后来李季跟二狗子好好的研究的一番,愣是把兔笼子怎么编的给研究了出来,然后缺兔笼子的时候,二人就去砍柳条晒干了来编,到了现在已经十分顺手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像模像样的笼子就能做好。
虽说不想承认,二狗子做出来的兔笼子比李季做的结实。
因为是柳条编的,就免不了兔子咬坏,若是漏洞大就只能换个新的,这就造成了兔笼子成了消耗品,二人也经常去编。
兔笼子都是放置在牲口圈里头,有墙挡着,哪怕晚上兔子们越狱了也不怕丢失。
二狗子的手脚更利索,一个兔笼子编完了,李季这边还差一小半没编完,李季没有二狗子那么大的手劲,晒干的柳条比较硬,弯曲编制起来并不轻松。
眼瞅着就快编完了,就听到小尾巴忽然叫唤起来,外面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马蹄的脚掌上是要钉铁掌的,踩在石子地上的声音很大,根本无法忽视。
李季感觉不太好,站起身向外看了一眼,心思乱作一团。
此时的他只能祈求老天,千万别是县太爷过来了,好歹让他们再多相处一会儿。
马车就停在了大门口,透过大门,李季能清楚的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青衣人下马车,他拍了拍大门,道:“敢问李季公子和二狗公子在吗?”
声音不是县太爷,李季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你是谁?”李季扬声问道。
“在下是县令府上的官家,我家老爷今日在府上设宴宴请两位公子,还望二位公子能赏脸跟在下去一趟。”管家的声音客气极了。
李季放下没有编好的兔笼子,站起身,步子僵硬的走过去,二狗子就跟在他的身后。
李季打开门,对着他勉强的笑一笑:“县太爷找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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