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抱着双臂撞了连城一下:“你瞅瞅,还是这么副穷象。”
“他手里必定有连通北骊南蛮的东西,我看重的便是能否顺利将这玩意儿弄到手,事关大越危亡,不得不谨小慎微些办事。”
郑南皱眉:“还非要抓活的?”
三人坐在临近府衙的小饭馆吃饭,秋笙正要回话,却听着那里头蓦然间一阵没来由的混乱,立刻打手势道:跟着看看。
一双竹筷轻轻搁下,借着顺来的东风,连城已是不见人影。
郑南不动声色地自包裹中取出一副笨重的镜片糊在脸上,几个夹菜的动作过后,双眼已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片正对着对面的府衙。
这两人出了门办事时简直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秋笙除了支愣着耳朵听听动静之外基本没什么事好做,刚要举起酒杯沾沾嘴,郑南却伸了一根筷子来蘸了几下,就着酒液在桌上写道:管洋。
这人秋笙也是有好几辈子没见到了,冷不丁被郑南一提,竟有些陌生,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不觉莫名其妙:“大理寺把他放出来了不成?那这小子闲的没事来府衙造什么乱子?还嫌上回那几大板子没打够是么?”
“管洋好像,是从那密道口里头钻出来的…这才吓了节度使一跳。”
“密道口?”
郑南闻言,再度转头将镜片架上鼻梁,这回对准的人却是连城,看到对方简短而明确的几个手势:“没错,他就是从那里头冒出来的。若是按照刚才的推论,这便是给王九斯备用的倒霉鬼吧?”
“等等,管洋为何还在京城?没放他回去?”
郑南:“他挨了那几个板子之后便被押禁牢中,他家里人三番五次前来赎人,大理寺卿付仁大人无论钱权诱惑,一概置之不理,这人算到今天,也该是关了有一两年了。”
秋笙:“…看来大理寺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郑南,和连城一同看紧这个口,花都亲军都用上,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节度使统统给我轰出来,没我的命令,是个爬虫都不能从里头出来。”
郑南起身拉住他:“万一王九斯此时还不知道花都情况有变呢?万一此番是打草惊蛇了呢?回京岂不更是再不掩人耳目?”
秋笙两指并拢,卡在唇间吹了一声长哨,远远便传来步履轻盈的马蹄声,他一把撑开小馆子的窗户,在跳下去的前一刻毫无犹疑地答道:“他此时,必定已在仓皇逃窜的路上。”
第57章 波澜
董琦虽说及时找到了京城附近六郡的州郡长官,却因行事匆忙加上忘记对方还有假玉玺这一招,磨破了嘴皮子也只说服了其中两郡,其余四郡不知被王九斯和秋井然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张罗起来要把这虚张声势破坏和平的正四品大员就地正法,幸亏董琦出发前还带了些许御林军保卫左右,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颗老脑袋能不能保得住。
自从几年前西北军威州战役捡回一条小命,再到如今差点儿被一帮刁民要了老命,董琦冥冥中感受到了自己晚节不保的巨大危机,提前在马车中唉声叹气。
而最令他寒心的,莫过于秋笙关于秋井然行将起兵谋反的推测居然成真了。
再没有什么破事是比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崽子,到头来竟是一头中山狼更令人糟心的了。
秋井然此时已筹备好四大州郡的亲兵,以内贼扰乱朝政、朝廷无力皇帝昏庸,无法制止□□为由,眼看着就要带领着这帮自以为正义的反叛军一鼓作气杀进京城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事情走到这一步,秋井然已然无路可退,横竖不过一条死路,便只能从这血肉成河之中杀出条离经叛道的血路,所谓亲情礼法,此刻便统统抛在脑后,顾不上了。
他只等王九斯一声知会,告诉他南北友军已经严阵以待,约定时辰,便可与他那小叔拼个你死我活。
而与大越战事渐渐陷入胶着的邓七与萨满川木更是在焦急等待,只盼王九斯已经摆平当朝太子,三方从中一句进攻,大可将大越就此土崩瓦解。
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黏粥,江辰暂时代任大理寺卿一职,吩咐手下备好铁棍长鞭辣椒水,只等着钟寒抓到王九斯,将此人按在老虎凳上一样一样尝遍了大越当朝各式刑具,岂料钟寒却跟丢了。
一如秋笙所料想的那般,王九斯找了个与其身高体型□□分相似的男子,将一身官服一顶官帽尽数落给了这个贪财好色的亡命之徒,吩咐他行事低调些,见天儿没事就往醉花楼瞎转两圈。是人都要吃喝拉撒,两人便趁着这个工夫掉了包,半夜三更茅厕里昏暗的很,就着这么个当口,真王九斯便顺顺利利地金蝉脱壳。
秋笙自见着倒霉蛋管洋后,便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大事不妙,当即便调派几乎全体御林军及花都亲军沿着各条分岔口摸索前去,下令活捉王九斯,悬赏黄金千两。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这被当朝圣上下令全城通缉的王九斯王大人,被数方翘首以盼的香饽饽本尊,根本就没出京城半步。
他机关算尽,竟在秋笙回京后、将整个皇城的兵力几乎全部掏空的当天,被楚翛在通往醉花楼的密道口堵了个正正好好。
没人会在企图隐藏行踪的时候带上一众护卫,即便是在这般危机四伏的情况之下,王九斯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坚持孤身一人行动。然而在他这百密一疏的完美计划之中,算漏了一个楚翛。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要说这事也完全就是一巧合,楚翛察觉到不对劲时,也着实顾不上许多,直接牵走了天渊寺中唯一的一匹雪千里跑路,一路提心吊胆怕误了时间,谁知这一回来便正好赶上秋笙大张旗鼓地往外派兵,心中一喜,也没空儿再去告知秋笙一声,转而直截了当地亲自进了密道堵人去了。
依他的想法,王九斯不会是那种冒险做事的人物,但凡这事的胜算低于七八分,他便会毫不疼惜地将此法舍弃,因此他的退路也必须近乎万无一失才对。
瓮中捉鳖一招着实太过低级,想来秋笙很快便会发觉此法有失妥当,转念便会考虑到是王九斯借此玩了招调虎离山,急于远离京城的他必定会趁此良机召集各方力量突出重围,等秋笙回来之时,一切已成定局。
这步棋很妙,却也很险,万一秋笙特意留了御林军在城门看守呢?万一秋笙脚程过快,他带着人马往外冲的时候正好撞上又如何?万一这其中有人叛变,暴露了他的行踪呢?
不会是王九斯的风格。
虽然秋笙会派兵回来,但他必然放心不下花都,连城和郑南必定会留在那里,而中途发觉追错了人的钟寒,再度回到往日故地醉花楼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如此想来,暂且躲在密道中段之中隐匿行迹,等到时间一到,追兵力度宽松下来,醉花楼将会是最上佳的落脚之地。
时间太少,楚翛来不及再去细想其他选择,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守在醉花楼密道口不过区区一盏茶的工夫,便把主角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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