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便死!她堂堂巫蛊寨寨主,守着那大小毒虫过了一辈子缩头缩尾的清苦日子,临至终了,难不成还不兴她走得轰轰烈烈些么!
热泪滚滚流下,却是报仇寻错了对象,这番由银票演变成血肉躯体赴死惨剧的罪魁祸首,正全须全尾地端坐京都皇城之中安然品茶,陶清林与江辰立侍左右,丝毫不敢怠慢。
议政殿大门紧闭,正中央便是那个面色苍白似有病容的黑衣人,仍是把似是揉着沙土的公鸭嗓:“王爷,南疆状况着实令人堪忧,那些派去的江湖门派似乎在秉公办事之余,还强行征要了不少私钱,眼下南疆已是近乎空城一个。黎民百姓死的死伤的伤,甚至易子而食的景象亦是遍地可见…至于那寨主,坊间流传之言,似乎是动身前往江南战场去讨饭食去了,至今已有大半年没见着人影儿。”
江南?
秋维气定神闲抬手品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陶清林却是先行问出他心中忧虑:“陛下难道不是身陷江南战场正难以脱身么?此人若是心怀不轨意图不利于陛下该如何是好?”
江辰多少还算冷静些,转眼看向一旁将茶杯缓缓搁下的清安王爷:“王爷,不知我大越究竟是何时与巫蛊寨寨主结下仇怨的?”
秋维冷冷递个眼神过去,那边黑衣人便顺手接过话头道:“南疆本就不甚富裕,这些年来战火频频也不可避免地殃及。近来江南战局一度军械甲胄物资吃紧,免不得要向寨主那头讨要些,从中借助的各种江湖力量,只怕是又从中间捞了不少好处…南疆此时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江辰一惊,虽说向来称道巫蛊寨乃是大越手中三大利剑之一,双方却从不掺和到过多的银票交易之中牵扯彼此,谁知如今竟是被这个初回朝堂不久的王爷破了戒。
“王爷,这恐怕不妥…”
秋维静静斜过一眼,面无表情答道:“不然江大人以为呢?这江南究竟是靠着什么当后盾打下来的?”
这人态度太过冷硬,江辰不敢贸然在眼下二对二的局势下明目张胆反对他,只好凭着方才黑衣人说出的只言片语兀自思索一番,好歹是分辨出了这事大致的轮廓。
自从江南开战以来些许年头,秋笙本人倒是连京城都懒得回来一趟,外界人士却不见得都是这般以为。清安王爷当朝已是一把手的事实也应他本人的要求对外封锁,前太子眼下恐怕尸骨已寒,对于任何一个对皇城内情并不了解的外人而言,无论大越朝廷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而然都认为是经由秋笙一手制造出来的。
有理说不清,天知道冤大头秋笙本人对于这些几乎称得上是下三滥的手段竟一无所知。
江辰背后汗毛一炸,怪不得放着南疆巫蛊寨这烂摊子不搭不理,转而却一门心思奔着战火纷飞的江南去了,显而易见的动机不良。
“王爷,若当真如此,陛下岂不深陷危机!这朝中之事他绝无知晓,却要为此迎强敌怒击…”
江辰深深陷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一时之间竟是没顾得上照管身边这个炸毛小清官,只一个不察,便被他钻了空子,兜头对着那连猫皮都懒得披的野蛮老虎就是一盆冷水。
秋维明显是想到这一层,却是出乎意料地冷静,低眉饮了口热茶,模糊道:“江大人,这点你可否早些时候便已经想到?”
老虎屁股似乎长错了地方,血盆大口竟朝着猎物预想之中全然相反的方向咬去,江辰一愣:“王爷?”
“想到了就老老实实说,少藏着掖着,本王没小笙那好脾气,还当回如同以往一般左思右想江大人的想法不成?”秋维轻轻咳了一声,不等江辰的反应,便抬头冲那黑衣人点头道,“下去吧,这事交给朝廷来办,嘱咐那些江湖闲散人收敛点儿,少闹出人命…若是南疆人死光溜,本王第一个把他们挨个儿发配过去繁衍生息。”
黑衣人顿首离去,只一个转身移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维迎着江陶两人战战兢兢的目光,背着双手定定走到议政殿门口,只轻轻道了声“来人”,殿门便被悠悠推开,一侍卫正立侍左右,躬身道:“王爷。”
秋维淡淡往后一指:“给董琦送去,从兵部调点儿人去帮帮小笙。”话音一落,他也不再回头,拂袖转身便走。
只余门内两人怔怔相对,竟是不知那人是如何在这须臾工夫写出那般冗长的调兵令的。
第80章 千钧
秋笙的眼睛在他自己超强耐痛能力的影响下,总归是并无大碍,江南之中军医却是没一个能彻底根治此疾的,又被大战初结时诸多琐事牵绊,南大营离了他终究是难以为继。正因如此,万岁爷只好吊着一双半瞎的大眼戴着副玻璃镜四处晃悠,却是不知到底是韩建华找的所谓受益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还是秋笙伤的着实蹊跷的缘故,这挥斥巨资购得的玻璃镜并未起到众人理想之中的效果,秋笙上回不过前去后厨给楚翛煮了碗银耳莲子汤,竟是将半壶滚沸开水糊到了左手手背上,烫出了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水泡。
自办完方久丧事后,韩建华的心气便有些莫名其妙的狂躁,一见了秋笙被烫得肿胀不已的猪爪,登时便忍不住:“我他娘的这就去把那老头子的脑瓜子亲手剁下来!他奶奶个豆包,都这么办事的不成!”
反倒是半瞎悠悠然地伸出猪蹄扯住了他的袖子:“罢了罢了,该烫,是我自己不小心。”
韩建华含在胸口的数百句污秽脏话,被秋笙尽数压了下去,只好装出副横眉竖眼的模样冷眼看了他半晌,猛然道:“就这么进去?不怕叫您家那位心疼着?”
大概是韩建华这句“您家那位”格外戳秋笙的心窝子,瞎子先是嘿嘿一笑,继而不知想到什么,竟是愁眉苦脸起来,韩建华心惊胆战正要拔腿便跑时,竟见这货再度嘿嘿傻笑起来,将大将军往边上一推,端着碗热乎乎的八宝粥就要往帅帐里头冲,却被对方横起一剑拦住:“唱戏呢啊你,变脸宝宝?”
“这你就不懂了吧,”秋笙将粥碗换了只手托着,就着这么个别扭至极的姿势讲起学来,“我媳妇儿心疼我,自然高兴;可我转念一想,我受伤媳妇儿比我更难受,自然难过;然而方才转念又是一想,说不定我那心慈手软的小媳妇儿一心疼,就把生我的气这回事抛掷脑后了,不过烫了一烫就可哄好他,这手就是被生生煮成京城卤汁小猪蹄,也值当的很呀!”
韩建华将脸憋成猪肝色:“…”
秋笙不以为意,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皮:“啧,就瞅你这副吃屎一般的面色,便能轻而易举得知为何王登能够混到媳妇儿而你却只有跟着南大营糙老爷们虚度余生…作孽啊作孽啊老韩!”
恐怕是为了应景,万岁爷说到兴起,甚至捞起猪爪拍了拍韩建华的肩膀,却到底记挂着那碗粥,右半边身子动都不动一下。
韩建华叫这人历时持久的吃屁脾气训练得一点儿意见没有,只好朝着帐内努努嘴道:“送粥去送粥去,滚远点儿。”
52书库推荐浏览: 川絮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