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川絮长灯【完结】(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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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莫名其妙,这样两个人是怎么称兄道弟太平这么多年的?

  “寨主已死,南疆千疮百孔,此处虽说是个南方水乡之地,却也不乏铁血男儿。若是放任自流,日后待这些青壮少年手间可提刀剑,必然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韩建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秋笙再不搭理他,只转过头去向楚翛道:“眼疾不是现在能治的了,我得先回一趟京城。”

  楚翛点头:“我同你一道去?”

  他神情认真的很,秋笙不禁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把他方才在被窝中已乱成一团的头发,淡淡道:“路上老韩护着,回了京城也有辰良,纵然是当真瞎了也不打紧,还犯得着你处处守着跟着我跑么?”

  楚翛去留之心大致一半一半,忧心秋笙不假,他却还有些琐事,非去天渊寺找回净然不可,若是空出些空闲时间,或许还可去趟昆仑山看看那地儿传医布道效果如何。

  他微微收敛眉眼,低下头去。

  这些日子紧跟着秋笙左右奔忙,时间一长倒也忘了他也是个有包袱的一地之主,那骨子里透出来对崔嵬的炽烈感情是他无论如何磨灭不掉的,这来去一趟的工夫有便有,没有也得挤出时间来。

  明明是要务在身,他却仍是信誓旦旦问了出去,私心里甚至在期盼着对方任性潇洒一回,只不过说句“陪着我罢”,他便能放却周身围绕一切,坦坦荡荡就这般跟他走了。

  乱世之中两厢分离,牵肠挂肚之余不由心肺俱震,巴不得只身为山野一渔樵耕读闲人。

  大名大利放在此番情景之下,竟成了副再难挣脱开来的沉重枷锁。

  盯着秋笙嘴唇看着他说完那话,心里不知为何,猛地便是空落落孤寂铺天盖地而来,理智却清明三分,扬眉冲他笑笑:“给个时间。”

  秋笙似乎难得一见地为难起来:“这…”

  楚翛转过身去,漫不经心提醒道:“你这眼睛,迟不得。”

  秋笙探手摸了把楚翛光滑脸颊,眯起眼睛笑道:“这眼睛倒还要算在其次,只怕是,相思难熬。”

  听惯了万岁爷舌灿莲花地甜言蜜语的楚翛不过稍一弯眉,还不待那笑意彻底扩散开来,那边韩大将军实在是被这俩人腻歪得不行,一面华丽丽地红成了一只熟虾米,一面重重咳嗽两声,无比识趣地晃晃手溜达出去了。

  秋笙眼都不眨地盯紧了楚翛,低声轻道:“不理他。”

  “离了江南,我便即刻前往湘水天渊,而后辗转抵达昆仑山崔嵬阁,或许会稍加逗留。既然你不答,我便替你做个数,三月之内,花都驿站。不来,就等我带着人杀到京城去。”

  这人毒骨已被清了□□分,却免不了受打三魂七魄中化生而来的执拗血腥气所害,时不时就皱巴着脸耍个狠劲儿,打蛇七寸似的直戳秋笙的心窝子,撩得他一阵阵心悸。

  “得了吧得了吧,忙你的事,让许留山好生把你这小身板调理好了,省得往后舍不得欺负,净添你一身的病。”秋笙扬声一笑,摆摆手向帐外走去,却不知想起什么,半倚着门框微微转过了身子,声调微低,“阿翛。”

  认定了自己只能在人前占占口头便宜的楚翛一愣,显然是没把万岁爷方才那句隐晦放浪的浑话当回事儿:“怎么?”

  “江南安定,只剩这么个似是而非的老怪物等我料理…不如你我做个君子协定?”

  楚翛挑眉道:“秋爷但说无妨。”

  秋笙闻言低低一笑,竟是颇有几分江湖豪侠气地抽剑出鞘,直从桌上取了杯不知何时搁在上头的桂花酿,这头挑了一杯仰头饮尽,右臂不停,转而托了杯清茶直送到楚翛面前:“谅你入毒体弱,以茶代酒。”

  大咧咧的秋四爷居然还有这般按部就班的时候,楚翛隐隐含笑,却只是将杯子拿在手中微微转着:“该不是万岁爷又研究了什么新招儿对付在下?”

  知他是暗讽上回那不堪之事,秋笙轻咳两下作罢,抬眼,两人几步开外遥遥相对,那人刻意将字句拉得又长又缓,压在耳根深处,激起心跳声与之共鸣。

  “河清海晏时,可愿束手天下,共游山水,余生只做天地间逍遥浪子?”

  楚翛道:“可有何好处不曾?”

  秋笙笑答:“荣华富贵再无干,说不定还要出卖色相混口饭吃,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坏处倒是有千千万,可你偏偏求好处,恐怕也就只一样。”

  “…”

  “秋某不才,往昔京城流氓小混混一个,漂亮混账话一箩筐,真才实干少得倒是令人发指。早先情史混乱,十八年前为一人改邪归正再不拈花惹草…鄙人说来臭毛病一堆,楚公子若是不嫌弃,将来百十年间风霜刀剑严相逼,在下愿与公子一并承受。”秋笙瞧着眼界中不分明的轮廓,定定道,“不知公子,可否答允?”

  不知是相知多少年,才让他有将最不堪最灰暗的自己,□□裸地展现在对方面前的信心。

  自信这人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却仍是难以放手。

  楚翛微微笑起来,端茶杯的手干净利落地上抬,一杯热茶入肚,将这人掏心掏肺的誓言字字句句分解开来,绞碎在唇齿间,掷地有声回应:“千金之诺,唯一人而已。”

  秋笙呆立半刻,随后仰天大笑一声,便转身掀帘出帐。即便是大喜过望神智不甚清醒,这人还是没忘将挂在墙上的自家万尺弓顺手拿走,门外韩建华来不及吱声,便被飘忽在半空中的万岁爷一把拽走,这瞎子真到了想让他瞎一瞎的时候,那眼简直比谁都好使。

  “夜灯起——高阁下天阶——”

  方久战死也有一段时日,该是应了韩建华的安排,自那日后每日点夜灯时,南大营观战四方高阁的软云梯便会被放下半截。风大时,火红云梯迎风起舞直上天宫九万里,与那人轻甲外一身赤色战袍无比相似,宛若魂灵不肯归故里,固执己见但证江南一方安定。

  夜灯点起,一刹间军营之中恍若白昼。楚翛舔走唇角最后一点儿茶液,闭了闭眼睛,展开海纹纸,略作思索,落笔成书。

  方才秋笙心情已经极不稳定,装得像模像样糊弄过别人也就罢,楚翛却还是将那人眼底暴露无遗的无措看了个分明。

  言辞间刻意留下三分作罢,他着实是不敢在秋笙北上前、这么个最要心平气和面对万难的当儿口给这人添堵,万般心绪只得凝结心头,竭力挑了简洁明了的词句流于笔端,长哨一声,接了那羽翼丰满的番茄蛋绑好信筒,转身抽走墙上另一副万尺弓,将束发长带一解,轻叹之中,悄然上马离去。

  第82章 诡谲

  湘水南风已到,春光乍起,杨柳桃李初露锋芒,蜂蝶轻灵羽翅间,隐约一点明秀暖意。

  老僧万年不改的笑眯眯模样:“你已许久未来了呀,净生师弟。”

  一口含在口中的春茶险些全数供奉了紫檀木桌,楚翛呛咳一阵,抹抹嘴勉强说出话来:“少插科打诨,今儿来跟你商量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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