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川絮长灯【完结】(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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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好说歹说这个小圣鸟也是不离不弃陪伴自己数年之久,楚翛只觉一声高喊正要从嗓子眼儿中蹦出,刹那间却是被生生噎在口中,拌着舌头晃了晃,只好再度吞下,无可奈何地偏了偏头。

  除却通风报信,圣鸟之用,楚翛是一无所知的。

  以杀止杀,时至如今,下下之策,也成了上上计。

  “它是生来神体,注定为此时此刻舍身忘死的,阁主大可不必太过悲伤凄怆…死乃是生之终结,又有何可悲可哀?”将集满圣鸟燃烧金粉的小瓶搁在一边放好,净然脸上微笑丝毫未收,“这事有解,阁主也该信了贫僧。楚筌与雅尔夫何时有所异动,你我便顺杆上将他两人制住便是。先放下这半边心思,说说第二件事吧。”

  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那只金瓶,却像是猛然间被什么烫到一般,压制住狂啸惊起的冲动,却仍是收敛了眉眼抽回了手指,转而摸上了搁在身前的小茶杯。

  良久,楚翛不停转动手中茶杯的动作一顿,斟酌下词句,方才开口道:“你我先立个君子协定,这事无论如何不可与子瞻透露。”

  净然一怔,哭笑不得:“你我二人之言,贫僧从未与任何一人提及过。若是往后有些琐事泄了出去,与其到天渊寺向贫僧问罪,阁主倒不如反省反省自己是否有说梦话的坏习惯。”

  “随你随你,”楚翛摆摆手正色道,“前不久请回来的清安王爷,你可知此人底细?”

  净然略一思索:“秋维?倒是个新鲜人物,贫僧对此人了解也只是从他入京后开始,并未有所深究…甚至于这人会被陛下轻而易举找回来并坐上王爷之位,贫僧都意外的很。”

  “怎么说?”

  “按说当年婉拒先帝许给的封地,自行游荡江湖数十年,这人该是抱着副与陛下全然一样的心情。可看眼下这么个形式,倒像是有过长时间的丰富准备…”净然皱眉道,“难不成是他有想法,兴风作浪?”

  楚翛撇撇嘴:“全亏了这老弟,江南顺利收复,却也和南疆巫蛊寨彻底闹翻,人家一纸飞来,随心所欲扣个名号,动动手指头就让南大营把南疆端平了。子瞻眼下该是已到了京城,就看他如何和那人对峙。若说这全局皆是此人一手操控的,那未免也过于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细想想真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也不是个纠缠于名利权贵之人,如若王爷最终目的放在皇位上头,这事还是有几分可商量余地。莫非已在忧心此人是否可担当山河大业做一世代明君?”净然笑笑,“阁主好念想,只怕是有些杞人忧天。”

  楚翛咬着唇默然无语片刻,抬头道:“此事得帮我查查,我怀疑□□年前那事儿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有人在后头耍暗箱,倚着咱们不知情罢了。”

  “□□年前…你是说?”

  这得道高僧脸上很少出现类似瞠目结舌的表情,楚翛一点头默认了:“那瘟疫发的蹊跷,而且好巧不巧也在昆仑山爆发过。联想到秋维此人与南疆巫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剪不断理还乱,顺手牵羊,南疆那鬼地方也只有各式蛊毒好用,我很难不想多。”

  “这…自家亲兄弟…”

  净然话说到一半自己停住,只见楚翛苦笑道:“秋家人,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那倒也是,”净然摩挲两下下巴,突然起了调笑楚翛的心思,“得得得,秋家人都是些冷血暴力怪物,就您家那位姑且算得上是讨人喜欢…”

  楚翛无可奈何一眼瞧过来:“这不说正经事呢么,打趣他做什么?”

  “出人家不打诳语,说的自然都是些真心话,阁主又是害哪门子羞?”净然实打实骚了他一把,心满意足笑笑,转而捏着侧脸层叠肥肉思考片刻,正色道,“这事我替你查,你得先去花都把这身子调理调理,让那神医用温补和煦些的方子,这元神到时候全指着你一人统领,没人替得了你。”

  “我心里有数,不打紧,”楚翛道,“西洋兵即将死灰复燃之事我从未透露与子瞻,这事我说不得。还有这什么请元神斗天兵一事,万万不能对这小子泄露半点消息,那些妖魔鬼怪能在他面前遮多久算多久,封建迷信少说。”

  他这话说的自打自脸,净然不由呵呵笑道:“阁主大人不正是这些歪魔邪道头头儿么?这能遮得住多久?”

  “他对于崔嵬阁了解少得可怜,我毒骨是何由来他都一无所知,更别提崔嵬楚氏那些说出来怪丢人现眼的过往。若是我能藏的住,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事和盘托出。”

  净然:“为何?”

  “这世间肮脏龌龊之处,能少见一点便是一点,心地能干净澄明几分都是无上至幸。”楚翛低头,“我已在刀山火海中趟过,何必再将这旧朝罪恶撕扯出来给他看?”

  这话说的真情不过,净然愣然片刻,最终决定不对阁主这番见解评头论足:“亏了你多说一句,贫僧原先还打算询问下陛下的意见,生死状多少也跟家室有点儿关系吧?”

  楚翛方才被打断过一回的转茶杯动作再是一顿,眼神幽深地抬头看了看一盏搁在桌角的油灯。

  请元神耗得是他心血精神,稍有不甚便有灰飞烟灭的风险。等到楚筌领着西洋军带着天兵杀到沿海一线来,整个天兵阵营都要依靠他一人之力得以为继,两厢对抗之际,彼此间损耗与吸引化为己物皆是同时进行,换言之,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恰如其分。

  赌局开场便将双方人命尽数压在注上,背后乃是一整个朝代的兴亡盛衰。

  神死,转世轮回仍为神,他却是拿着肉体凡胎在和天界不死神灵作对。

  代价沉重,但事到如今,已是不可不赌。

  这赌注之一是那人的江山,再往大往后说,还有他不得舍之弃之的昆仑山众多民众,于情于理,他不敢反悔。

  他愣生生看了许久那油灯,简直要用专注空洞的眼神在这朴素无华的灯罩上雕出朵花儿来,直至眼角干涩疼痛,方才缓缓转过头来,淡淡道:“别告诉他。”

  烛花噼啪一声,宛若碎裂,老僧在几近昏暗的光晕下,细细注视了半晌对面人难以辨别清楚的阴沉面色,再不犹豫,只满口答应下来:“好。”

  阁主先前留下的那匹雪千里如今已同秋笙混了个烂熟,只道这新主子是个心慈手软专门给好食的家伙,便飞快将那被猪油蒙了心、见天儿给自己马粪吃的旧主忘了个一干二净,墙头草倒得再顺溜不过。

  这神驹却断然想不到,自己眼下这般待遇,竟全倚仗着那个不学无术,记吃不记打的混账旧主。

  “老韩,等着到了天城,王登就带着何姑娘来捎我回京,你且先待在江南一线等着瞧瞧。”秋笙紧紧拽着雪千里缰绳,防止这神驹一骑绝尘甩千军万马而去,一面用力,一面偏着头艰难地给韩建华训话,“南疆一事急不得,大军压在阵里守住了,人家南疆只要没异动,就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蹲好,少去招惹是非…若不是我亲笔写来的调兵令,无论那人说些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我尽量早些日子赶着给你消息,沉住气…我的笔迹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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