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川絮长灯【完结】(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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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灵雨微微敛下眉眼,自然明白眼前人这番翻天覆地的改变是为谁来的。

  “楚公子怎么样了?”

  几乎在那个姓氏出口的一瞬间,秋笙手指间动作便是一僵,淡淡道:“身体好了不少,眼下该是在昆仑山照料崔嵬子民。”

  “他可曾与你说过些许有关崔嵬的隐秘之事?”最后一点儿死皮被撕扯干净,何灵雨略微松了口气,“许留山那头常来消息,说是近来几年以鸟传信都未曾得到楚公子回音,吩咐我见了你便多加嘱托,让他快些前去。”

  秋笙一怔:“他不是已经并无大碍了么?”

  何灵雨抬头正对上秋笙一双惶恐莫名的眼睛,连忙将到嗓子眼儿的一段不加掩饰真话吞回去,转而委婉道:“具体情况我也没多了解,神医之言总不会是信口雌黄,还是照着办为好。”

  自始至终,秋笙那双眯起的微挑桃花眼都紧紧定在她脸上,片刻后,他慢慢收回双手,直身而立,常存于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声音低沉:“说真话,他到底怎么了。”

  何灵雨瞳孔骤缩,四目相对间,见到那人不容置疑的炽烈真心,想来着实没那必要遮遮掩掩:“还有三日,便到他必要清血之期。若是未能在此时间抵达花都许留山那儿,怕是会有些危险。”

  秋笙紧皱的眉头猛地一松:“清血?他清哪门子的血?”

  “你不知道?”何灵雨一惊,“你不知他身上有毒骨么?”

  “毒骨…”秋笙一懵,“他不是早就清走了么?”

  何灵雨这下可确确实实相信这人对于崔嵬阁琐事一无所知,想着或许是楚翛那边出于某种考虑未能告知秋笙,话也不好说的太直来直去:“毒骨乃是一枚世代打在神魂骨髓之中的烙印,按说本该是无计可施。好在许留山是一介江湖神医,这才琢磨出将剧毒之物从血液骨头上慢慢刮除清理干净的方法,虽说经过了长时间各种各样的尝试,但楚公子毕竟是头一个真正上手吃螃蟹的人…其中艰难险阻难以想象,这才五六年工夫罢了,怎能清除干净?也不过是暂时压制住而已,这之后若是有什么变动…站主!”

  秋笙捂着胸口剧烈地呛咳数下,张着赤红双目,猛然喷出两口血来。

  长时间的江南拉锯战又添他不少新伤,只是平日里亏了楚翛人在眼前安着他的心神,这才没被那些去而复来的内伤摧垮了身子。

  心上人平平安安呆在面前,似乎便足以强撑着一口气死而复生。

  而如今,心酸痛楚一齐涌上心头,化作不知名三千凄怆难耐,随着青丝牢牢攀附于头顶,无法摆脱挣扎,唯有认命咽下。

  “站主…”何灵雨急扶了他一把,拾了方干净手帕替他擦拭苍白唇角,“这事儿说不定有偏差,还是等回头见了楚公子再…”

  “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何灵雨一怔:“啊?”

  青年嗫喏嘴唇含糊吐出的句子极为模糊,再抬眼间,却是偏过头去冷漠了面容:“归京,没时间耗了。”

  一息之间,他已近乎恢复了那高高在上帝王的冷若冰霜,何灵雨撑了下床铺站起身来,微微弯身行礼:“属下遵命。”

  如雪梨花纷纷如雨坠落,飘然轻盈零落于华盖之上,顺势舔上九五至尊衣角前一刻,便被数人眼疾手快伸臂拂去。英挺鼻梁俊秀轮廓微微上扬,正对着一轮朝阳轻轻眯起双眼,紫禁城门前,一步一微顿,玄武门后,但见那居心叵测毒蛇一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维面上仍是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虚假笑容,一双细挑高扬丹凤眼经由这么一眯,霎时间将眸光全数隐没在眼帘后头看不分明。

  明明已是弯身屈尊而跪,腰杆子却是笔直得再曲不得一分,四目相对间,秋笙眉心便瞬间皱紧,暗暗咬紧了嘴唇内部软肉一块。

  想当年把这人千方百计请回来,初见相知后可谓万幸,真心实意为有这般一个左膀右臂而欢欣,可如今角度一变,竟是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纵然今日他已有把握做一顶天立地君王,却仍然千万般不宁愿同这样深不可测之人反目成仇。

  “皇叔平身,行哪门子大礼。”

  伸手去拉那人双臂,只觉一股极压抑的力道自手腕处蓦然传来,秋笙眼神忽然一变,定下神来,不动声色施加了不少内力于双手之上,片刻间便反客为主压住了对方,手掌心微微热起来。

  他紧紧盯住那人面上一丝一毫表情,却仍是察觉不到半分惊慌失措,那人不过是顺着秋笙的力量慢慢站稳了身子,平静从容一笑,脊椎骨却是微微弯下去,恭敬进退恰到好处:“陛下请——”

  这人面具戴的太过细密贴合,甚至令人全然察觉不到这竟不是此人原本皮囊。

  自天城至京都这一路赶得可谓辛苦,秋笙全程吊着副内伤严重的躯体,硬是惨白着脸赶着全员的进度飞奔,好容易总算是到了地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拿不出十全的精力去对付秋维,收敛下眉眼,经过那人时,略微颔首低声道:“数年不见甚是想念,皇叔,明日小聚一番如何?”

  秋维含笑抬头,恭敬而清明的笑容一丝不苟:“臣分内之事…臣子们都在议政殿候着,可瞧着陛下这面色白得吓人,不如先歇歇?”

  秋笙半睁着眼睛抬脸向议政殿看去,蓦然间只觉一阵不可言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一股强烈作呕感自脾胃处传来,头晕目眩间拼命稳住身形,长长舒了口气。

  原是数年困于江南战场不得归来,竟是对这番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再度生疏作怪起来。那一身铁盔银甲覆于身上,不知比这万般华丽龙袍轻松畅快了多少倍。

  还周旋什么呢?他还用得着么?

  回头,却已是走出几步,那人稳妥安然地跪于地上的身影已模糊不清。秋笙慢悠悠自袖间摸出一副琉璃镜戴上,迎着文武百官不明所以的神情缓缓蹲下身来,直视那人一双状若清净的眼眸,淡淡道:“这些日子忙着了,且先都回去歇着吧…倒是你我叔侄,得好好叙叙旧才是。”

  直到此时,这面具人端正容颜才出现了一丁点儿的崩裂,他瞳孔微微一缩,继而缓慢谨慎地恢复如常,温润笑道:“自然。陛下体恤臣子是他们求不来的福气…御花园如何?眼下春景正盛,臣为陛下煮些刚下的青梅酒尝鲜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一愣。

  清安王爷亲自煮酒?这是把皇宫之内诸多侍从宫女都一并视若无物了么?

  这便已大有将这场叔侄间平凡无奇的叙旧,转化为见不得光亮的隐秘谈话的架势,这双方都是言辞简练不过的利落人物,秋维那头作为本应该畏葸不前躲藏开去的一方都这般坦荡,秋笙亦从善如流笑道:“如此盛情不可拒绝,那便先行谢过皇叔。”

  伺候在秋笙身侧的李辞抬眼,虽说对这两人之人莫名紧张不已的气氛不明所以,却已对秋笙这人的行为处事方式再熟悉不过,在秋笙转头过来吩咐前,便已经率领着周围一干侍卫公公从一侧小门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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