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川絮长灯【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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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心头一阵剧痛,喷了一地的污血。

  他闭了闭眼歇息片刻,随后强撑着身体踉踉跄跄地爬上了马背,雪千里通其心智,不待发令便飞身离去。

  第42章 千里

  周雍摸着良心思索片刻,考虑到楚翛跟破布娃娃没差的身子骨,最终决定放弃游山玩水的豪迈计划,转而跟在阁主后头当一回尽职尽责的跟屁虫。

  他一面赶路,一面感慨着自己生不逢时,本是一不拘小节的潇洒江湖人,愣是被管天管地不管自己死活的自家小儿重塑成了新一代老妈子,周雍捋捋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觉得凭空多了一个缺管教的熊孩子,被逼着老了好几十岁。

  两匹雪千里的资质最初相差无几,但后期楚翛天天下山蹦跶瞎玩,没事就刷新一下坐骑的体能极限,与他听之任之的驯马方式大相径庭,直接导致如今他只是想“望尘而及”都有困难。

  追不上就追不上吧,他心道,先让小两口腻歪一会儿。

  此时躺在皇城之中当聋子的万岁爷全然不知一场日行千里的“追杀”正迫在眉睫,还半撑着木椅靠在墙上看折子。

  李辞正端着参鸡汤从御膳房往小竹屋走,远远就看着秋笙放着好端端的椅子不坐,非要挺着一身尚未痊愈的伤病当壁画,隔着老远就碎起嘴来:“哎哟陛下啊,您这身子可怎么好啊,这才喝了多久的药就又要活动筋骨?陛下啊您快坐下歇歇…”

  被一炮弹炸成暂歇性失聪的秋笙非但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从这场颇为新奇的经历中发觉了往日从未开发的技能。比如现在,即使听力渐渐恢复,李辞这种程度的咆哮他完全可以听个八九不离十,却大可心安理得地装聋作哑:“李辞?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清!”

  也不知道万岁爷这种自卖自夸的自我宽容是从哪个红薯地里刨回来的。

  李辞到底是真担心他,连忙拿了个软垫垫在他后背:“墙上还凉,陛下身上有伤,别再着了凉。”

  这回任他再厚颜无耻,终究演不下去,笑道:“多谢多谢。”

  回手捏住垫子调整了下姿势,接过参汤才喝了一口,连城却从外头进来了:“陛下。”

  秋笙把折子和汤勺双双一搁,挥挥手道:“退下吧…辰良?”

  眼看着李辞晃着屁股走了,连城也不等秋笙应允,擅自起了身,低声道:“你身体好些了?那帮北贼派来的猪狗当真欺人太甚。”

  秋笙扬眉一笑,指了指纸笔说道:“你这么个音量我听不清,今日且做一回文雅君子,作笔上谈如何?”

  连城哑然,显然是不打算将方才那句话实打实落在纸面上,只好避重就轻:“看上去身体是好些了,想来已无大碍?”

  秋笙笑笑点头。

  连城:“内务府的密道进去探查过了,先前被炸坍的大部分支道已经被挖出来了。使用炸药的问题和天城事件一致,都是□□量不足,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秋笙看到这里默默捂住了脸,敢情是没把我炸死你还挺遗憾的?

  连城却并未察觉一般继续写道:“一共三条有效支道,有一些原先挖密道时便未挖通,因此作废。这三条之中,一条通往城外一座小木屋,目前尚未发现是由何人居住;一条兜兜转转后亦与主道殊途同归,落在醉花楼;还有一条蹊跷至极,竟绵延百里,直通了花都。”

  挖出这么一条惊天密道用时必不在少,秋笙微微摇头,对自己的祖宗也有了崭新的认识——大越内部腐蚀究竟多久了?

  “醉花楼老鸨已关押大狱,整座青楼也已封锁,兄弟们正日夜不休加急审问。”连城写到这儿略作停顿,“可还记得你同我说过醉花楼的另一桩事,吏部侍郎南纪被人偷走令牌栽赃陷害之事?”

  秋笙一惊:“你查到了?”

  连城微向上翻了个白眼:“自然没有,进进出出醉花楼的人有多少?就这么点少得可怜的线索让我怎么查?钟寒提出一计,将那丹豆姑娘乔装打扮一番混入锦衣卫在宫城内随我们四处查看,虽是下下计,却也是目前想到的唯一办法,你下个令给我,我好把人正经带出来。”

  秋笙皱皱眉:“什么叫正经?你还想怎么不正经?”

  连城想也不想,郑重其事写下:“当然是劫狱。”

  秋笙手里毛笔一搁,忽然开口问道:“辰良,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怎么…”他刚说了半句,猛然想起来这个声音那聋子根本听不见,这事也没啥好遮盖的,索性连纸笔也省了,扯着嗓门对着秋笙的耳朵就是一句咆哮,“是个好姑娘,关在天牢里可惜了!我一锦衣卫看上个鬼!”

  他欲盖弥彰地说前半句时秋笙还想憋着想笑,听了后半句脸色瞬间一黑:“锦衣卫怎么了?”

  身于水火易丧命是事实,但锦衣卫又不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和尚,还逼着不许你侬我侬娶个贴心人了?

  没想到这么一句无心的问话一出口,方才还喊得脸红脖子粗的连城神情竟一变,满面红光瞬息间暗淡下去,像是被一记闷棍正正打中了脑袋,疼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握着笔的手重重颤了一下,无声地平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握紧了笔写道:“死士军操练的如何?能与苏万越一教高下么?”

  两人虽说早前分别良久,到底是战场里一同浴血奋战过的少年战友,彼此都有极高的信任默契,他这么无端一停,秋笙心里再急也顺着他的慢节奏来,接着在下面写:“方久带着,不会有问题。锦衣卫有什么事?”

  他这话一笔一划写上,不过寥寥数字,连城却愣生生地看了很久,又转过头来怔怔地盯着秋笙,似乎在揣度对方的心思。

  或许真像钟寒所说?他根本不会插手还委屈百年的锦衣卫一个公道,此事公之于众,只不过自取其辱。

  他这番沉默时间实在过长,连经受过楚翛亲自训练的秋笙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细水长流地释放情绪着实不是他的风格,手下颤了好几下,终究压下半分力砸在桌上,低声道:“为何不信我?”

  连城周身剧颤,恍然间醒悟过来,这才发觉深藏在骨血下的蛊毒已将他的心性摧残得敏感多疑,甚至对并肩作战过的兄弟都存了疑心,眼神闪躲片刻终于毫无避讳地与秋笙对视,稳住手写下:“你可想知道苏万越为何恃宠而骄?可想知道数百年来锦衣卫为何不顾善恶都要一心死忠?”他抬头飞快地看了秋笙一眼,长久地对着白纸闭了闭眼,盲写道:“我来,告诉你。”

  那字写得七扭八歪几乎辨认不出,秋笙将目光从白纸上移到门外渐黑的天色,猛地像是回到了那天胡天都对着他袒露先帝败坏光的国库是个何种情景的那刻,一颗心慢慢揪紧了:“你说,无论如何,我不偏袒。”

  连城轻笑一声睁开双眼,神思霎那间回到数年前初入锦衣卫从前辈手里接过指挥使绣春刀的那冬夜,不过年满五十却已四肢僵硬难以动弹的男子花白着头发苟延残喘,断断续续,为他揭开了一个无比丑恶而阴毒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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