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对上自家孙女亮晶晶的眼睛,萧嵩淡定的说道:“等会儿吃过年夜饭,还要祭奠先祖、守岁。”
“好。”萧燕绥点了点头,虽然她其实没这个习惯,不过,和长辈一起坐着聊天,犯困了就打会儿盹,或者干脆那两本书看看,熬个夜修个仙而已,分分钟就过去了!
话说,麻将是哪个朝代发明的来着?不过唐朝这会儿应该会有类似于麻将前身一样的替代品吧?
结果,萧嵩自己却是话锋一转,笑呵呵的说道:“过年这是大事,长安城那边,你阿耶阿娘他们肯定也都准备好祭祖的事情了,咱们这边就祖孙二人,不和他们争,家中先祖用些供奉的时候,想来也知道,那边更热闹些。”
“……”这回,无言以对的变成了萧燕绥。
即使她作为一个不相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都忍不住想要说一句,萧嵩说的好有道理,萧家先祖若是真的有灵,果然还是去供奉多一点的地方吃饭比较好……
说话间,婢女已经开始拜年夜饭了,然而,萧燕绥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了麻将上面。
其实说实话,她自己对打麻将这种事情并不怎么上瘾,只是突然就觉得,过年没点玩的东西,似乎也显得太无聊了些,尤其唐朝这会儿没电脑没电视,能够消遣的东西实在是太少。
作为一个行动派,萧燕绥直接冲着阿秀招了招手,让她给自己取些纸笔来。
萧嵩见了萧燕绥的动作,不由得好奇问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画点可以玩的东西,不过可惜今天晚上估计是来不及了。”萧燕绥回道。
等到年夜饭之后,说好的守岁,就变成了萧嵩坐在左边对着棋谱摆弄棋子,萧燕绥坐在右边画麻将牌——好好的过年打麻将的习惯,愣是变成了手工制作麻将。
萧嵩忍不住好奇,还时不时的往萧燕绥那边瞅两眼,间或的插两句问道:“四种图案的数字都是一样的?”
萧燕绥一边画一边和祖父萧嵩闲聊,倒是两不耽误。
不知不觉间,屋中的灯火微微炸了一下,萧燕绥下意识的抬起头,就发现,自家祖父作为一个老人家,居然还眼神炯炯,颇为精神,对着棋盘微微蹙眉思考的模样,竟似毫无睡意,大抵是天生的精力过人了。
萧燕绥站起身来,随便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将手中的图谱交给了阿秀,低声吩咐道:“明日让木匠打磨些小方块,然后刻上这些字吧!小方块全都要一般大小的,我在图纸上标了尺寸。”
阿秀接过图纸,点头应下。
萧嵩也闻声抬起头来,暂时放下手中的两颗棋子,捋着他那一把白胡子道:“等到年后,家中族人应该会有不少过来拜年的。”
毕竟是兰陵萧氏的老家坐在,虽说萧嵩这一支目前就只有他自己带着孙女回乡居住了,可是,整个萧家村上,其他的旁系远亲却是有不少也都在这里,包括萧念茹的父母长辈,其实也是如此。
想到了萧燕绥,萧燕绥眨了眨眼睛,她对这些风俗一向不够了解,索性便直接问道:“萧念茹和杜五郎这是第一年成亲,年后会回乡祭祖吗?”
萧嵩听闻,却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萧燕绥所提的“回乡祭祖”,指的是杜五郎陪萧念茹回远在兰陵的萧家,而非京兆杜氏……
萧嵩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闪动,然后才带着几分复杂的笑意,轻声回答道:“便是祭祖,也是萧念茹陪着杜五郎一起回去京兆杜氏的老宅……”
萧燕绥拧了拧眉,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没意思,便索性直接闭嘴,不说话了。
唐朝这会儿,贵族女子的地位其实很高,可是,真要细究起来,却又好笑,谈婚论嫁的时候,世家女自然是备受推崇,可是,真要把人娶进门之后,过是一纸婚书,明明还顶着外姓,却又仿佛就真的成了别人家的人。除非到了和离的时候,自己原本的姓氏,才再次有了意义。
倒是萧嵩,认真的琢磨着自家孙女刚刚一脸理所当然说出来的这些话语,好半晌,才犹带几分意味不明的感慨道:“出嫁、迎娶,招赘……单单从‘出’、‘迎’、‘招’三个字上,便已经道尽了世间事的精妙。”
第126章
年后, 天气渐渐回暖。地面的积雪随之融化,不经意间抬眼望去, 林木间的枝头隐约已经有了些许新绿抽条的意味。
这次奉诏回到长安城后, 玄宗似乎有意留安禄山在朝中,再加上安禄山打着胡人礼的名号,每次去兴庆宫, 都要先拜见杨贵妃,而后才是玄宗,再加上奉上的重礼,自然也颇得贵妃的青睐。
就连安禄山本人,住在长安城内奢侈华美的府邸之中, 似乎也沉浸在了这完全不同于边关的富丽奢靡之中。
而在长安城同一条大街上的另一处,恰好便是晋国公李林甫的府宅。
李林甫站在自己的库房中, 几个刚刚才被仆从搬进来的箱子正大开着, 里面盛满了金银珠宝,饶是以李林甫的富足和城府,见到这般景象,那张肃整、冷漠, 带着深深沟壑的面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
而站在李林甫的身边那个永远穿着一身劲装的心腹之人, 见到此景, 眼睛里顿时飞快的闪过惊愕的神色,好半晌,才低声开口道:“安禄山这次回长安城, 倒是好大的手笔。”
李林甫的目光扫过这些金银珠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才轻声道:“安禄山前日递上拜帖,昨日便暗地里遣人送来这些,说是给我的年礼,倒是那拜帖上,还说了,希望今日能够亲自前来拜访。”
那个劲装男人自然是顺着李林甫的言语继续道:“安禄山对相公一向敬畏。”
“不错。”李林甫点了点头,显然对此颇为得意。
安禄山毕竟是胡人出身,且身世卑微,在他的身上,仿佛天生便带着一股粗莽的劲头,便是在玄宗面前,起初,安禄山都不曾表现得毕恭毕敬,还是得了李林甫的冷眼和暗示之后,安禄山才终于收敛了起来。
只不过,安禄山的这份与生俱来的粗莽,落在玄宗的眼中,反而成了他坦诚直率的表现。
或许,玄宗是觉得,安禄山性子里的粗犷,与长安城内这些豪门世家出身、处处都颇为讲究的官员们截然不同,就算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们总不至于指着玄宗的鼻子念叨他什么,可是,每日在朝堂上相处的时间长了,玄宗终究还是有些受够了那些仿佛永远都特别端着的官员们,反而对安禄山这种似乎过于单纯直率、“不通礼仪”的胡人更为信任。
只不过,玄宗并不知道的事情是,安禄山在他面前表现出了近乎鲁莽的单纯,可是私下里,安禄山所展现出来的,却是最为直白的“以利动人”。
因为自己的出身仿佛处处低了旁的那些官员们一头,安禄山并不曾学着将自己也变成那些高门世家的模样,倒是将许多人性中的小心思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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