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绍怕她又伤了自己,待会伯府的人来了说不清楚,只得又坐了下来。他心中烦躁,今日这件事真是无妄之灾,他从来没想过要招惹温含章的姐妹,一想要和钟涵当连襟,他便十分抗拒。
温微柳突然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上辈子的事吗,我记起的不只是我们的夫妻之情,还有京城未来几十年的风云变化。”
温微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我愿意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你以后比起别人会少走许多弯路,也不会再吃那些不该你吃的亏。我这一次得罪了伯府,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帮我这一回,以后位极人臣不在话下。你不想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吗?”最后一句,温微柳几乎是用唇语说出口的。
现下京里头所有的事情已经面目全非,但她比别人占优势的是,她还能从蛛丝马迹中推导出一些事。温微柳咬着唇,眼睛紧紧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卫绍,只要卫绍愿意上门提亲,她便能从现在的败局中抽身而出。
她所有的筹码,都在这里了。
第57章 洗心革面
福寿跑得腿都快断了,才见到永平伯府门前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他喘了一下气,门房的小厮是认得他的,打趣道:“你来的不巧,今日二爷可不在府中!”
福寿被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这么跑到人家府上说人家姑娘的坏话,无论人家信还是不信,都是往人家颜面上踩,他家老爷可只是一个穷翰林,对上了伯府这座庞然大物,这一次可真被那姑娘给害死了!
福寿跟着卫绍去了几个月的翰林院,也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最讲规矩体面,这件事说起来自家老爷是无妄受灾,可别人指不定还觉得是他勾引了伯府姑娘呢。大老爷们碰上这种事,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福寿又想把事情办得周全一些,又想着卫绍那边情况紧急,顿时急的团团转,脸上汗水直冒。小厮好心指点他,要是有要紧事,二爷这几日都在拈花胡同大姑奶奶那里帮忙。小厮刚把胡同名说了出来,福寿撒腿就跑。温二爷起码是个明白人,和自家关系也好。
温含章府上的门禁比起伯府来说松了一点,福寿刚报上卫绍和温子明的大名,就被人领了进去。温子明还在想着,福寿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就被他说的话给深深震惊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说他:“你刚才就应该直接进府见老太太!”他娘立时就会将这件事给处理了,跑大姐姐府上来找他,还不是觉得柿子要挑软的捏吗。
福寿也不傻:“您家老太太叫过去的人又跟我家老爷没交情,一准对他没个好脸,说不准还会拉我家老爷去衙门。二爷您最公正,这件事我家老爷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您要明察秋毫啊!”
屁个毫!
温子明真想唾他一脸,幸亏温含章之前陪嫁过来的家仆都是张氏精心挑选过的伯府家生子,年轻力壮,腿脚利索,最重要的是不会多嘴多舌,温子明叫了一个管事回家将这事告诉张氏一声,又点齐了人马,气冲冲就杀了过去。
卫绍那处不大的四合院中,形势却像一根绷紧的弦一般十分紧张。
温微柳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骨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她紧紧看着卫绍,等待他的答复。
卫绍却满面的云淡风轻:“温二姑娘,你今日确实不该过来。你说你和我上辈子乃是恩爱夫妻,若几十年的情分你都不能了解枕侧人的心思品性,这辈子也无需再续前缘。”
温微柳立刻道:“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明年十二月初京城将会有一场大地动,届时皇上将会在这场地动中摔伤腿,下旨让皇太孙初次参政。”她一边说着,脸上泛着一些微微得意的神色,似乎卫绍的反应已经在她股掌之间。
卫绍只是静静听着,他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你的话对任何一位寒门士子都很有吸引力,只要此时听从与你,便能在未来几十年事事捷足先登。但,这些人绝不包括卫绍在内。”
“你说我上辈子身居高位,我姑且相信。贵府李先生曾经说过,能在官场走得远的人,眼光、手段、才学、品性都不可或缺。这话我极为认同。先知先觉或许能让我在某个阶段占得先机,但朝中形势瞬息万变,若是我先前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过来,形势一变我便可能因手段不足落入下风。这种先知,于我而言就像饮鸩止渴,我心动,却绝不敢伸手。十年寒窗苦读,上辈子我能做到的,这辈子同样做得到!”
卫绍此话落地有声,温微柳却急了:“你不想要知道谁对你满怀恶意,谁在官场上一飞冲天吗?这些我都知道,我都能告诉你。有些你上辈子得来的经验教训,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绕过当时的坎,你能少奋斗多少年!卫绍,咱们是夫妻,上辈子修来的夫妻。若是不然,我怎么可能把你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上天给咱们的恩赐,你不要浪费了!”
温微柳越说,卫绍越怀疑她那些话的真实性,看在这位姑娘确实与他有些渊源的份上,他好意劝道:“温二姑娘,你的梦只是黄粱一梦。你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千万不要被束缚住了。”
温微柳突然恨声道:“若今日与你说这些话的人是温含章,你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生疑?”
卫绍念头一动,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钟夫人宅心仁厚,对我有活命之恩。温二姑娘千万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温微柳恨得不行,卫绍纵使这辈子和温含章擦身而过,对她还是如此维护。温微柳似乎又见着那个在新婚期为了抢救温含章的遗物一意冲进火中的卫绍,她胸中妒火中烧,深吸了一口气,笑出一朵凄凉的酒花:“大姐姐当然什么都好,只是你和她两辈子都有缘无分。有缘的是我与你,你若是不愿相救,我这辈子怕是就止步于此了。你难道真的忍心吗?上辈子夫妻一场,你就看着我这辈子惨死吗?”
卫绍见着她如此情真意切的模样,笑了笑:“姑娘若是觉着回去便是寻死,方才就不会在众人面前说那些话了。”这位温二姑娘,先前一直在众人面前铺垫伯府老太太不慈狠毒的形象,不就是逼着伯府留她一命吗。死是不会死的,生不如死却大有可能。就是如此,这位姑娘才一直想要他给出一个承诺。
若是今日面前的人是温含章,卫绍命都是她救的,区区名声算什么,大不了打道回乡当个教书先生,总是能衣食无忧的。但他与温微柳只是初次见面,谈不上情分,此时便也不会为着维护她倾尽所有。
温微柳见卫绍此时还在说风凉话,脸上似悲,似愤,眼眶中的泪珠转了几转,终归流了下来:“一世夫妻,你竟然如此凉薄。我上辈子为你抚养长子,操持家务,与娘家渐渐离心,现下就得你如此相报。是我想岔了,你卫绍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我待你一片真诚,从无二心,你离世之前跟我说,你这辈子做错了,你现在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温含章究竟有什么好的,她身死前用一个弃婴李代桃僵换了自己的儿子,直到二十年后事情才被揭发出来,他却仍旧对她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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