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他做成了……”老人失神喃喃。
电视画面突然定格,一只拿着杯子的手出现在老人面前:“您该喝药了。”
“电……视!”老人没接水杯, 像个孩子一样拍着被子挣着脖子大叫。
“喝药。”甜美的女声不由分说地将杯子放进老人手里, 并往他嘴里塞了一把药, “好了, 快喝水。”
“真是,粗鲁。”老人咕哝着,仰脖喝下一大口水就要摸摇控器。
却被人抢先一步拿到手里, 换了一只温度计:“该量体温了。”
老人瞪眼,两人僵持片刻,老人终于被对方坚持的眼神打败:“怕了你了。真准备在我这当护士了?”
生气之下,他说的话竟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一年多的复健治疗,加上老人坚定的心志和乐观的心态, 终于令他由一个危重病人慢慢好转, 到现在甚至可以扶着床走上几步。连医生都啧啧称奇,对老人接下来的疗养有了点乐观。
叶明晓轻轻一笑, 坐到床前拿起一只桔子开始剥:“怎么?您嫌弃我?”
老人嗤笑:“我怕,你在这待不住。你,真放得下?”
叶明晓耸耸肩:“这我说了不算。”
老人叹气:“那你,后悔吗?我是,说,如果你那天不在他面前说出来那件事,原本你不用,唔——”
叶明晓用一瓣桔子堵住老人的问话,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那么长,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做好当下的选择。我选择说出那件事,在当时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是那个时候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这就够了。何况,被过度保护总比不明不白地死了好。”
老人眼神略有些复杂地望着这个坚定的年轻人,她的目光一如初见那样澄明,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令她的心志有所转移……“假话。”老人勉力咽下桔子,目光期翼:“要我帮忙吗?”
叶明晓擦擦手上的汁水,摇头笑道:“您还是歇着吧,如今好不容易有躲清闲的机会,这把年纪了,您还主动往里掺合什么?”
“真,真不用?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老人这回真的惊异了:他以为这段时间叶明晓选择频繁来看望他,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份——作为华国的前主席,即使现在不在政治中心,想为她说句话还是有点作用的。想不到她这么沉得住气,从她自A国回来,小半年的功夫都往他这跑,却从不请求他做点什么,即使她已经因为重生者身份的曝露陷入这样的困境。
“因为除了您这,我走到哪都有人看着。”叶明晓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借您这里躲个清净,您不会赶我走吧?”
老人哑然,直到现在,他因为服药变得有些迟钝的脑袋才想到一个可能:“你这是,有安排了?”
叶明晓倾身给他用围兜擦了擦嘴,笑而不语。
老人摇摇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安静的病房里,新闻继续播放。
“……继在J国黄金蟒身上提取到可以使人麻痹的信息素后,我国科学家在南方一种变异黄鼠狼身上又发现了一种能够令人短期内产生幻象的……”
“动物,比人,厉害。”老人简洁又费力地点评着刚刚那条新闻。
叶明晓明白他是想说,动物被辐射影响变异,如今有很多进化出了信息素,但人类并没有发现相似的案例。
她说起自己新近得到的消息:“对了,有件事还没人告诉您吧。邵峰的医疗团队发现,一点红释放出的麻痹信息素可以协助刺激他的下丘脑垂体,帮助稳定内分泌系统,而且他如今控制情绪的能力和智力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真的?!”老人一个激动,差点猛地坐起来。
叶明晓早有防备,她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真是,您这么激动干嘛。”
“当,当然!大跨越!时代!”老人大声地说完,又重重补充:“邵峰,皮肤!身体!希望!”
叶明晓却笑着泼了一瓢冷水:“您别高兴早了,包括邵峰超乎常人的骨密度和皮肤韧性在内,这都是要忍受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才得到,有几个人有他这样的意志和机缘?而且这些都还是实验室数据,离走向大众还有很长的路。”
“不怕!只要有路!”老人精神振奋,大声道。
“老头子,你这么激动干嘛。”首长夫人推开门,着急地走进来跟叶明晓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老人精神极佳地一摆手:“没,没事。”眼睛一扫,瞥到病房门口那条畏畏缩缩的身影,脸沉了下来:“他又来了?”
首长夫人脸色一黯,知道他还没消气,却什么也没劝:“你不想看到他,咱们就不见,别着急,我马上让他走。”她现在也想通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些事,太过强求,反而不好。
叶明晓半阖着眼睛,好像忽然聋了。
经过上次差点气死父亲的事后,首长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老实了不少,白楼里上上下下当然还是很不待见他。尽管事发之后他表现得非常后悔,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因为这样的前科,他连白楼都无法接近,再加上他的债务问题,首长坚持不许人帮他,他很吃了些苦头。
老人却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让他,进来吧。”
首长夫人睁大眼睛,呆住了。
老人用力道:“没教好,再教。有,时间!”
叶明晓轻轻推了把还在发愣的首长夫人,她猛地醒过神来,红着眼圈连连点头:“哎哎,我这就叫他进来。”
首长夫人出了门却没有马上叫来儿子,而是把他拉到旁边的房间,不知在嘱咐什么。
叶明晓便起身预备告辞,离开房间前,老人又确认性地问了一遍:“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叶明晓坚定地摇头:“不需要。您已经完成了您的使命,接下来,是我们的事了。”
首长凝视着她,眼眶慢慢红了。
出门之前,她想了想,回头:“何况,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还要跟自己斗。只要人活着,哪一天不在战斗?我这,不也是在战斗?”
两辆汽车停在医院的白楼下,艾伦从其中一辆军绿色吉普中伸出脑袋:“上来吧。”
叶明晓以目示意另外一辆车,这是她来时坐的车。
艾伦道:“我来医院复查,听说你在这,载你一程。”
叶明晓笑着道谢:“有劳了。”艾伦就住在她隔壁,不可能不知道最近半年她走到哪都有人跟着保护,他这是帮她放风来了。
艾伦却道:“别谢我,是有人怕你无聊,托我来的。”
好在那个“有人”是谁,他并没有多说,叶明晓就顺理成章地没有多问。
叶明晓上了车,对这位话同样不多的邻居起了点关心:“听说你要调离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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