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芈氏未作直接回答,把身子靠在椅子之上,说道:“你倒是说说当今天下之局面。”
嬴稷略想了一想,说道:“在七国之中,原以秦、齐、楚为强者,今楚国在父王和母亲的打压之后,再无能力对秦构成威胁,不足道哉,倒是赵国与燕国有雄起之气象,隐隐然与齐一起,在东北之处形成并驾齐驱之势,孩儿以为,秦国要想称霸天下,该是到了对齐、赵下手的时候了。”
芈氏笑着摇头。嬴稷诧异地问道:“莫非孩儿说错了吗?”
芈氏道:“眼下之时局,确如你所言,以秦齐为强,燕赵渐成隐患。可毕竟这三国与我相隔甚远,若是秦国发兵攻齐或攻赵,就不怕韩、魏、楚在背后捅上一刀吗?”
嬴稷点头道:“母亲所言,确也在理,韩魏两国今已亲秦,莫非母亲还要向楚国下手不成?”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楚国地广人多,若是其再举倾国之兵,力量依然不可小觑。”芈氏正色道:“若要想彻底制住楚国,还需用上一招。”
嬴稷看了眼棋局,恍然大悟,“便是母亲适才所下的这一招吗?”
芈氏道:“正是。”
第五章 武关挟王,计骗田文
一、芈戎欺楚战襄城,嬴稷用计骗怀王
嬴稷看着棋局,脸色越来越白,突地起身走到芈氏身前,跪了下去,“孩儿答应过叶阳,断然不杀她亲人!”
芈氏抬起头闭上眼,国家大事和个人情感同样在她的心里交集,若是从她的私人角度讲,她也绝对不想去践踏那片土地,不想让鲜血去染红生养她的故土。可是这是乱世啊,七国纷争,即便是秦国不去践踏那片土地,也会有其他国家入主楚境,到时候甚至秦国都会被吞噬,谁又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芈氏吸了口气,睁开眼把嬴稷扶将起来,“母亲理解你的难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到时只要无损秦国利益,由你决断便是。”
“多谢母亲!”嬴稷再行了个礼,在芈氏对面坐下说:“何时动手?”
“楚怀王与庄蹻两雄相持,都想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以安定局面。”芈氏说道:“楚怀王想要坐稳王位,所凭为何?土地也。楚国在他手里失去的土地太多了,他想夺回来,却又不敢向强国动手,于是把目标锁定在了韩国。垂沙一战,韩魏两国把宛、叶以北的地区夺了去,楚怀王想争回一口气,用景缺为将,发兵韩国庸氏(今河南沁阳一带),此乃楚怀王给我们提供的一个机会,韩为我秦国之盟国,可以救韩为名,发兵伐楚。”
嬴稷剑眉一扬,“但愿此举可一举定了中原局势,实现秦国东出之夙愿!”
芈氏微叹了一声,“你父王励精图治,为的便是秦国东出,若是此夙愿能在你手中实现,你父王当含笑九泉了。”
“孩儿定不负父王之宏愿。”嬴稷在芈氏的扶持之下,雄心渐壮,谈论时局时已不像之前那样没有主见,思前顾后,而是意兴遄飞,雄心勃勃,“敢问母亲,点何人为将?”
“让芈戎和白起去吧。”芈氏淡淡地笑道:“此二人均是当世之煞星,叫他俩去杀杀楚怀王的气势。”
公元前300年,芈戎、白起领了军令,率十万雄兵,出蓝田而奔楚。这一次依然延续了芈氏的作战方法,以救韩为名,直接出兵攻打楚国襄城(今河南襄城),楚怀王接到秦国出兵的消息后,不敢把战线拉得过长,急令景缺从韩国撤军回援襄城,专注应付秦军。
从楚国眼下的综合实力出发,楚怀王的做法是正确的,若是不全神贯注地接迎秦军,怕是要吃更大的亏。然而秦国似乎是楚怀王天生的克星,当他小心谨慎地在襄城摆开阵势,要与秦军好生打一场时,却偏偏遇上了秦国的两个煞星。
此番出战楚国,芈戎为将,白起为副,两人在襄城一里之外安营扎寨,命令全军埋锅造饭,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芈戎休息过后问道:“你说,咱们攻城,你可有良策?”
“楚军早已风闻我军前来,调了景缺在此,如今在襄城里面,最少也有十五万人马。”白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襄城道:“强攻怕是要吃亏,须引景缺出来应战才是。”
芈戎满脑子的歪主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间,计上心来,嘻嘻笑道:“我负责把他引出来,你负责杀,如何?”
白起一听,正中下怀,“甚好。”
这一日,秦军吃饱了饭,芈戎便叫全军将士安心歇息,隔日再战。将士们一听,都十分高兴,这些人从军均有些年月了,但觧有在战场上吃饱了还能睡觉的,都说跟了芈戎将军就是不一样,不但能打胜仗,且很是舒服!
楚将景缺是楚国后起之秀中的翘楚,深谙兵法之道,虽只三十几岁年纪,但在楚军之中却是颇具威名。此时听说秦军吃饱了后,在营中睡大觉,好不奇怪,叫来原襄城守将皮丘商议。那皮丘想了想说道:“秦只有十万人马,想是不敢正面攻城,引我军出战。”
景缺冷哼道:“即便出战又能如何,我有十余万人马,还怕与之决战吗?”
皮丘道:“秦军狡诈无比,末将以为,不可贸然出战。况且秦军远途出战,最忌打旷日持久之战,拖他几日,与我有益无害。”
景缺一想也是,便同意了皮丘之策。
及至次日,芈戎睡了一大觉,精神大好,走到士卒之中,叫道:“谁愿与我去襄城跟景缺玩玩?”
众士卒均知芈戎的思维不能按常理揣度,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听他说要去与景缺玩玩,纷纷围了上来,问是如何玩法?芈戎说道:“我需神射手一名,善于说词者十名,去与景缺理论理论。”
芈戎话音一落,众人争相报名。当下便精选了弓箭手一人,口才佳者十名,临出发前,与他们一一交代后,便嘻嘻哈哈地一路说笑着往襄城而去。
消息传到景缺耳里时,他忙不迭地登了城楼去看,却见芈戎只带了十一个士卒,也没骑马,更没携带兵器,赤手空拳地站于城门之下,景缺顿时就蒙了,不知其为何而来。
芈戎把两手叉在腰际,望着城楼喊:“秦将芈戎在此,哪位是景缺将军?”
景缺道:“我就是!”
“原来你就是楚国大名鼎鼎的景缺将军!”芈戎嘴里夸着人,神色间却流露出不屑之色,“我敢赤手空拳站在此处,你敢下来吗?”
景缺的年龄与芈戎相差无几,被他如此一激,当真下去了,芈戎笑吟吟地看着景缺的刀砍过来,却是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上一眨。然当景缺的刀即将在他头顶砍落之时,蓦地箭影一闪,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声尖锐的响声,一支箭落在景缺的刀身之上,且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力道奇大,震得景缺虎口发麻,刀势不由得偏了一偏。
芈戎轻喝一声,纵身扑将上去,匕首又是一扬,落在景缺的脖子上,一道鲜血立时若血箭一般,喷溅出来。景缺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脖子,奈何这一刀被割得极深,喉管已断,已然说不上话来,心头却是掠过一抹悔意,悔不该下了城来,今主将一死,襄城内即便有十余万大军,又如之奈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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