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了,他活不见人死不见人。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找遍了,还是没有他的影子。采筝深深的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不是碧荷扶着她,她靠自己的气力恐怕没法支撑着步伐走回屋内了。她一进门,鸣绯就兴冲冲的走出来,撩开帘子道:“少奶奶,爷刚才回来了。”
采筝登时来了精神,小步跑进里屋,见丈夫趴在床上,和往常并无两样。
“郁枫,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她站在床前大声道,见他不动,去推他:“你去哪了?我什么都没干,找了你一下午!”
“……”
她坐下,一边晃他一边猜测道:“去赌钱了?还是郁坪把你逮去了?你好歹起来看我一眼啊!别人为你操心劳肺的,你能不能长点人心?”
他这才撑坐起来,不耐烦的道:“我累了,想躺会,别烦我。”他溜出去找以前的书童桢儿了,没想到,到了地方,一打听,人早就死了。
更令他难受的是,桢儿的邻居跟他说,之前也有个男子来打听桢儿的事,通过邻居的描述,郁枫在脑海里勾勒了一张面孔——燕北飞。
他在她外公家见过的市井痞子。
他为什么会打听桢儿的事?想必是颜采筝吩咐的吧,那么颜采筝对自己的事了解多少?
她值得信赖么?
“我烦你?”采筝像往常一样点着他的脑门,教训道:“到底是谁烦?你一声不响的到底去哪了?你累?我还累呢!整天为你操心,落不得一点好,别人埋怨我就算了,你也埋怨我,我对不起谁,也没对不起你的地方!”
太聒噪了。桢儿死了,他有许多事要想。她这么跟自己一嚷嚷,他脑袋乱哄哄的,没办法思考。他跳下床,就要走。采筝展开胳膊揽住他:“你又要去哪儿?”
“……解手。”
“我陪你去。”
他又不能长臂膀飞了,哪有这么跟着他的,他不满的瞅她,忽然间有了主意,噘嘴朝她坏笑道:“采筝,我不去解手了,我想要你……”说着,便动手动脚起来。
她正一肚子气,甩开他的手:“要什么要?!快去解手,回来换衣裳去老太太那!没你开不了席,你不知道吗?!至于其他的,咱们再算账!”
见她让自己走,他立刻借坡下驴,理了理衣衫,丢下一句:“我去了。”挑挑眉毛,就向门口走去。她不放心的道:“你快点回来,就一刻钟!”
郁枫不想解手,径直向院子的二门走去,到了巷子里,在穿堂那里来回踱步,思考着以后的对策。
忽然觉得鼻子里一暖,他忙掏出帕子来拭,借着灯笼的光瞧了瞧。见帕子上没有血迹,稍微松了口气。
“阿……阿嚏!”看来是着凉了。
“爷?”身后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关切的问他:“爷,您怎么了?”
这把声音太熟悉了,他好奇的回眸,见红彤彤的灯笼下,映着飞舞的碎雪,站着一位紫袍美人。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她梳起了发髻。
“鸣……鸣翠?”
49、第四十九章
她对他来说,不仅是旧仆那么简单,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所以此时见到她,郁枫心中怪怪的。
“鸣翠?”他将帕子揣好,温柔的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鸣翠略有迟疑,低眉想了想,才淡淡的回道:“大少奶奶来赴宴,忘戴暖耳了,大太太让奴婢送过来。”眼神凄苦的又问:“您、您怎么是一个人?”
他嘿嘿笑道:“透透气。”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他像以前一样,抓了抓脸颊,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大哥对你好吗?”
郁枫记得清楚,她是和郁坪私通,被妻子做了顺水人情送给郁坪的。说不在意,那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居然背着他做这种事,但也谈不上忌恨,毕竟只是个家生奴才,或许在他犯傻的时候,他有点舍不得她,但现在,感觉已经淡到不能再淡了。
至于郁坪那混账,弄走他一个丫鬟,又来迷惑他的妻子,这笔账,等他把要紧的事处理完,再慢慢算。
鸣翠忽然呜咽起来,捂着脸道:“自从被领到东苑,这么久一直没见到少爷您,奴婢应该先向您请安,问您的日子是否顺心……”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若是被别人看到,还以为他在调戏自己曾经的丫鬟。郁枫犯难了:“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少奶奶管着您么?”鸣翠轻试泪水:“奴婢真的没跟大少爷私通……是鸣绯冤枉奴婢的……”
这话,他记得她说过,他当初脑子虽然不灵,但也是半信半疑的,他的确怀疑过妻子从中做了手脚,至于后来……她是如何跟自己解释的来着?
猛地,他脑袋里如锥扎一般的疼,赶紧捂着额头,不觉在原地晃了几步。
他发现自己其实只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而记忆则是时断时续的,有些东西,需要仔细去想,才能重新想起来。
最可恨的是,他对自己如何遭受磨难这段的记忆是模糊的。有的时候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影子,像蒙了一层雾,伸手去摸,却总是触不到真面目。
“爷!”鸣翠看得心疼,忙跑过来扶着他。
郁枫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稳住身子的重心:“我、我没事……你先走,别让采筝看到你。”推开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低声道:“快离开这。”
鸣翠不放心:“奴婢不走。”
“咳!”幽暗的穿堂中,不知从哪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咳嗽声,听得出是个女子的。鸣翠吓的赶紧松开郁枫的手臂,四下看了看,用手揪住斗篷的前襟,小碎步去了。
郁枫则回头望了眼鸣翠的背影,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也回去了。
鸣翠一路低头快走,猛地撞到了什么人,惊慌至于抬头:“鸣绯?”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见是仇人,鸣翠哼了声,啐道:“啧,你管我去哪儿呢?怎么,颜采筝给你的骨头不好叼么?”
鸣绯也不是好相与的,冷笑道:“我不和争论,口头上占那便宜也没用。我瞧见你来勾引少爷了,劝你收敛收敛罢。少奶奶没要你的命,你老老实实伺候大少爷不好吗?”
“好好伺候大少爷?你嫉妒我呀?用不用我向大少爷引荐你,也让你做做主子?”想起鸣绯对自己的污蔑,她不禁红了眼,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我绝饶不了你!”
鸣绯一挑眉,鄙夷的道:“还饶不了我呢?刚才我撞见你又来勾搭少爷,如果我不咳嗽提醒你,而是回去告诉少奶奶,你以为还有你的活路吗?我为了自保害过你,但今天我饶你一次,咱们也该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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