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付巧言却一点都不怕他,红着眼睛在那里笑:“陛下见我弟弟长得好吧。”
荣锦棠就憋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没问他殿试什么名次呢?”
明明是个天纵奇才的状元郎,到她那里就只夸长得好。
付巧言摇了摇头,一脸的“哎呀刚才怎么忘记问了”的表情。
荣锦棠偏过头去看付恒书,道:“付爱卿自己说吧。”
付恒书悄悄支着耳朵听他同姐姐交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若没有几分真心和信任,他姐姐断不会同陛下这般讲话。
他抱拳行礼,略有些骄傲道:“回禀陛下、娘娘,臣今岁恩科一甲头名。”
到底才虚十四,他能有如今这样成绩,怎么还不能骄傲一把。
付巧言霍然起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真的?”
她不去问付恒书,只冲着荣锦棠问。
这大概是她最发自内心的表现了,荣锦棠心里妥帖,面上也更是温存。
“真的,高不高兴?”他笑着问。
付巧言一把握住他的手,扭头去看瘦得仿佛要被风吹走的幼弟:“恒书,你辛苦了。”
说着话,她眼睛又红了。
荣锦棠叹了口气,亲自接过晴画手里的温手帕,帮她擦眼睛:“多好的事,哭什么呢。”
“将来娃娃生出来,要成泪包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付巧言破涕为笑。
荣锦棠见她已经安稳下来,便对付恒书道:“钦点你为状元,是满朝文武共同商议的结果,只你如今实在年幼,将来有何打算?”
付恒书微微抬起头,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青年天子面容俊朗,眉目如画,他这般英俊不凡,挺拔威仪,哪怕抛去真龙天子的身份,也是无数女儿家都想嫁与的好夫婿。
付恒书见他对姐姐尊重温柔,实在也很出乎意料。
他沉思片刻,道:“回禀陛下,臣如今尚且年轻,许多知识一知半解,实在不能担任一方父母造福百姓。”
荣锦棠微微勾起嘴角。
这俩姐弟,都是一样的。
“那你想如何?”
付恒书利落跪下,给他行了大礼:“臣恳祈陛下,允臣回国子监继续读书,以弱冠之领再择出仕。”
他的意思很明了,他年纪小很多官场上的事都不懂,怎么也得读到弱冠才好出来做官。
荣锦棠没立时回答他。
倒是付巧言想了想,道:“陛下,恒书原也不是做官的料子。”
还真没有付巧言这样不给自家外家求好处的,哪怕弟弟高中状元,也不求个好一点的官位去当。
荣锦棠看着她笑:“有你这样的姐姐没有。”
付恒书依旧跪在那,他又磕了一个头,道:“陛下,娘娘宽厚,怜臣年幼,还请陛下恩准臣停职读书,他日臣年长学成,定忠心报效家国。”
“你想读什么?”荣锦棠问他。
付恒书愣了愣,他迟疑很久,见姐姐正鼓励地瞧着自己,终于下定决定讲了出来。
“臣想研读刑狱,以后也去六扇门供职。”
付巧言平日里光与荣锦棠谈天就说过许多回付恒书喜读刑狱,后来他来考进士科,荣锦棠以为他会为了付巧言放弃理想转走仕途,没想到状元他都拼了命考上,却临了不想做大官了。
荣锦棠扭头去看付巧言,见她满脸都是欣喜,不由在心里叹气。
这一家子,都是爽朗豁达人。
他们会为了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努力拼搏,也依旧不肯放弃最初的那个理想。
荣锦棠没有给他回答,只说:“这事得听你姐姐的,你姐姐若是不应,朕也没有办法啊。”
他笑着叹气,起身道先对付巧言道:“自己知道仔细,朕就不在这耽误你们功夫了。也把好消息告诉付爱卿知道,叫他回去好给岳父岳母上香,求他们二老保佑。”
付巧言牵着他的手,冲他甜甜笑了。
“乖,朕先去忙了。”荣锦棠捏了捏她,起身离开静心殿。
等他走了,付巧言才叫弟弟起身。
“你们先出去等,我同恒书说几句话。”付巧言吩咐自己的宫女。
晴书和沈安如都行礼退了出去,只剩晴画在跟前仍旧不放心:“娘娘若是有事,一定招呼奴婢。”
付巧言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操心婆。”
晴画只好苦着脸走了。
等偏殿只剩下姐弟二人,付巧言才指了指她跟前的次席道:“恒书,过来这里坐。”
付恒书根本不是那等扭捏人,闻言走上前来,乖乖坐了下去。
付巧言仔细打量他。
长大了以后的付恒书同父亲有七八分像,他眉目疏朗,鼻挺唇红,一双眼睛圆润饱满,有着付家人特有的弧度。
“你已经同爹爹很像了。”
父母过世时付恒书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还不太懂事,只他从小极为聪明,仍旧记住了父母的音容笑貌。
“阿姐倒是同娘亲更像一些。”付恒书笑道。
付巧言盯着他笑。
她的面容其实同之前略有些变化,面部轮廓更圆润一些,显得十分温柔。
这样静静坐在那里,仿佛浑身都在发光,有种异样的美丽。
付恒书心中一动,问她:“阿姐是否有喜事?”
付巧言脸颊漫上红霞,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很自然地护住了小腹的位置。
“确实是大好事,你要做舅舅了。”她声音清脆,带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太好了!”付恒书脱去了平日里的淡漠,现在的他就像是父母宠爱的幼子那般笑得十分开怀。
“真是太好了,恭喜阿姐,等过几日回乡,弟弟一定去爹娘坟前祭拜,把好事说与他们听。”
付恒书难得啰嗦起来。
这一刻的他,才像是还未束发的少年。
付巧言道:“你高中状元,我又有孕在身,真真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可不是,爹娘知道一定很高兴,”付恒书关切道,“只宫里人多事杂,姐姐一定当心。”
付巧言颔首,笑得淡然:“我宫里的事,陛下比我都上心,你不用担忧。”
刚才看了一场陛下同姐姐相处,付恒书多少能明白他在告诉自己心里很在意姐姐,只他毕竟不能时时守在姐姐身边,保护她不被任何人欺负。
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外,他已经忘了他才是年幼的那一个。他不自觉地就扛起了家族责任,想为姐姐撑起一片天,希望她能一生坦荡幸福。
付恒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付巧言问:“还没问你同窗老师都是如何?今日里时间充裕,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被她这么一打岔,付恒书就不好再说别的,开始絮絮叨叨给她讲起自己过去那些年的往事。
姐弟俩就这么聊了将近半个时辰,付巧言才觉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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