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会觉得耳熟?她在警惕中胡思乱想。然后小黄的尾巴突然在她怀中摇晃起来。它扶着她的胳膊往上叫了一声:“吱!”那是发现了什么叫她看的反应。当贝莉儿看见气窗边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一只黑猫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
……那是杜维因的名字。
……她缩在角落里,和那只高高在上的黑猫对视。黑猫的眼睛是莹绿色的,在跳动的火烛中发着不祥的光。这只动物悠闲地晃动着尾巴,站在那里看着贝莉儿。贝莉儿不确定从它的眼睛中是不是看到什么情绪,但是人有时候是有这种本能,那种第六感,看到某个生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它讨厌你。
贝莉儿握紧了刀,连黑猫发出了人一样的嗤笑都没有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尾端上扬如勾了糖的毒,妩媚又傲慢。奇怪的是,这个声音贝莉儿似乎也觉得似曾相识。
“你不出去?”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问题这么地直白。贝莉儿停了一会儿,努力让人听不出地深呼吸,使劲勒了勒摇尾巴的小黄,这家伙真没用。她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要出去。”
黑猫扭头朝门那边看了看,似乎声音里是幸灾乐祸的。“他们在喊杜维因的名字呀。”那双荧绿的眼睛扭过来,看着贝莉儿的眼睛,嘴里发出的是那种会让女人一定听见了就全身恶心的碧池的笑声。
“你不关心他吗?不为他着急吗?不想出去找他吗?”
黑猫在气窗上来回走了几步,它很享受这个居高临下地俯视贝莉儿的视角,仿佛女王巡视一般地找到一个好位置,优雅地坐下来。尾巴在身后摇晃,猫舔了舔爪子,这个动作挡住了眼睛,但是再抬起来的时候就恶毒地看着贝莉儿,尖锐地嘲笑。
“他真关心你啊,在这种地方。给你做饭,替你恐吓房子中的那群垃圾。”
“可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你利用他。他失踪了,替你扛下危险,你却不去找他。”
贝莉儿说:“我答应他不出去。”
那双猫眼恶毒地眯起来。
“他在被折磨呢。这都是为了你。这样也不出去吗?你真是让人失望,虚伪的女人。”
贝莉儿握紧了刀。她不是不想出去的,杜维因一天都没有来,她不知道时间,在这儿简直度日如年。可她答应了杜维因,她保证过绝不出去。她说过不出门就绝对不出门!就算再担心她也要相信杜维因!“你又是谁?在这里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句话?”女性的反击都是本能的。贝莉儿扬声问:“我跟杜维因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你的话我为什么要信?!”
那一瞬间黑猫肯定是被她激怒了,嘴里发出尖锐的怒叫,举起了爪子,毛也树了起来。但是它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平复下来,继续优雅的舔爪子,从那个更被兽性支配的样子回到令人厌恶的女声。贝莉儿紧紧地盯着它,觉得它还不如跳下来跟她打一场架。她手里的是龙鳞刀,一定能一个照面就把这东西剁碎。
猫看了过来,荧绿的眼睛几乎能在黑暗中燃烧。幢幢的烛影,它已经对贝莉儿失去了耐心,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耐心,挑拨不成它就恼羞成怒,鬼火在它双眼中浮起来,望进她的双眼。
“……你这个婊子。”
……贝莉儿想叫,她叫不出口。脑子里晕眩一片,那鬼火仿佛踏入她的眼里,钻进她的耳朵里,满眼都是绿色,满耳都是嗡鸣。贝莉儿……突然想起了曾经的绿火。只是这个发现在她的心中不值一提。黑猫发出得意的尖笑,甩着尾巴从气窗中跳了出去。她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自己站起来。
出去。
那个声音对她说,更微弱的声音说,不要去,不要去!但那是滚滚的巨轮碾过火苗,没有一点挣扎。她对自己说:不要出去。那个声音说:去找杜维因。于是她走过去,小黄从她怀里跳下来,不解地看着她,贝莉儿木然开了锁,走出去。
长长的石廊,满目幽暗,一片围在房门的龙焰快要熄灭了,烧到了尽头。但光还是看得见,还是看得见长廊中爬着、走着、跳跃着……各种各样的……几乎不能称作是人还是动物的东西。光明亮得能看见它们身上缝合的痕迹,能看见它们身上被扭曲了骨头的痕迹,能看见一个好像是人的东西,冲过来,扑在她面前,那头因为看她而转移了注意力的金属脚的豹子露出了要害,闷吼着被扑倒了。那个人裂开了嘴咬下去的时候,能看见他嘴角一直开到耳根,而嘴里的牙齿,是血红色的三排利牙。
贝莉儿混混沌沌地走过去,小黄尖叫着扑在她身上,它一直是爬树强过在平地上走,几脚就爬上了贝莉儿的肩膀,把头缩在她颈窝处瑟瑟发抖,炸成一个大团子。贝莉儿迈步向外走,那些“东西”就挣扎着、咆哮着后退。它们看上去对她非常垂涎,却又畏惧接近。不远处的一道门微敞,在长廊中亮起明灯般的微光,贝莉儿推开门,走进去。
门后还是长廊,一路的魔石灯指引她的道路。她向前走,路过一间间房间。有的门紧闭,有的门打开,打开的房间里,用铁笼或锁链禁锢一只只动物,一个个人。有的躺在地上,不知睡着还是死了,有的在溃烂,发出恶臭,呻吟喘息,有的很平静地醒着,坐在那里,看着贝莉儿走过去。
最尽头有一扇门,她推开来。青光之后,不死炼金师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大约这是这座石堡中最宽大的房间了,半间房间被柔和的青光笼罩,透过青光能看见那边如梦一样的景象。清冷、寂静、故纸混杂油墨与蜡的气味,几乎看不见石头的墙壁,两面顶到了天花板都是书籍、稿纸、袅袅冒烟的奇妙的部件和工具。而被青光忽略的另外两面墙,一半被什么金属板挡住了,另一半则露出没来得及修整的被火烧毁的残垣,星光从角落照射进来,闪闪发亮。
洛兰站在那里,背对着她,站在凳子上,在白板上写字。已经有很长的一张表格,缺漏了许多块,他对着书填写着,骂骂咧咧,又涂又抹。那支笔停留在那里,每写过一行就复刻在旁边的一张羊皮纸上。但洛兰一直在改写,笔最后把羊皮纸涂成了一片黑色。最后洛兰似乎放弃了,暴躁地把笔夺过来,又撕那张纸。可他当然撕不破,他回过身来把纸丢进了绿火里。
绿火烧起来的时候,那双冷淡的眼睛终于看见了贝莉儿,而黑眸从他身上滑过,看着他身后的白板。
洛兰厌烦地问:“你怎么进来的?”他拉开一个抽屉,拿起一把刀,想了想,换成弩箭,端着上膛,瞄准了贝莉儿——
贝莉儿说:
“……元素周期表?”
箭从她肩膀上穿了过去,把贝莉儿带着往后跌了一下。洛兰站在青光的后面看着她,像是不能相信她说的是什么。“你说什么?”他问,贝莉儿还坐在地上,混混沌沌地看着那个表,绿火的号令仍在作用,她的脑子无法思考,有那么多东西涌进来,冲得她哭泣。
52书库推荐浏览: 婉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