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_蓝艾草【完结+番外】(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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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今上在拿到空白帐务报表的当日并没有向他问罪,只是将报表夹进了奏章里,足以说明今上认为他并不知其中关窍,并且也没有机会参与其中,所以在空白帐务报表的事件之中,至少许清嘉是清白的,比之银库失窃案还要好一点。

  那是实际损失,想一想也要ròu疼,万一为着这ròu疼,今上要户部所有官员陪葬都有可能。而这空白帐务报表却是制度之下的潜规则,至少目前只是触动了朝廷的规章制度,但还没看到实际的损失。

  今上听了许清嘉的禀报,半晌无言,但面色明显从许清嘉进殿之后就没好过。

  良久,他再开了金口。

  “许爱卿怎么看?”

  “微臣还在熟悉户部之事,不过微臣想到一件事qíng。”

  “什么事qíng?”

  许清嘉内心挣扎,最后还是咬牙讲了出来:“当初微臣还未进户部之时,也曾跟着太子进户部查帐。户部帐面倒是很平,完全没有问题。后来微臣进了户部,银库的余额却与户部帐面上的余额不符。微臣认为,帐面要结合实际。”也就是说,纵然空白帐务报表让户部与地方上的帐务都能相合,但实质上到底各地方的财务状况如何,还应与事实上的帐务相同。

  今上目中已带了微冷之意:“许爱卿的意思是,这空白帐务报表压根不重要?!”

  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他退缩的余地。就好像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哪怕他朝后瞧一眼也觉惊心动魄,他唯有闭着眼睛朝前走!

  许清嘉郑重跪了下来,沉稳清朗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响起:“不!空白帐务报表不但要查,还要彻查!不但要查帐面,还要查地方实质上的财务状况!”他的额头抵在金殿之上,久久不曾抬起来。

  冰凉的地砖似乎是一剂良药,让他在这关头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席话在今上心中犹如丢下了一个炸弹,将这位在位几十年的帝王一直以为的太平盛世给炸的粉碎。呈现在他眼前的真相是吏治的贪污,账务的混乱,国库的鼠患……

  这位帝王一直以来总是将目光放在继承人的身上。他老了,能够感觉到jīng力不济了,迫切的需要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完美的继承人。

  然而太子先天条件不足,身体病弱多年,且背后外戚势大,太孙年幼懵懂,他是万不敢将江山jiāo托到这样的继承人身上的。

  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是费尽了心机在继承人身上,无论是宁王还是三皇子四皇子的得势,风头足以盖过了太子,都是为了打乱眼前的局势,希望能够寻一条万全之策。

  现在,今上将目光从继承人这里暂时移开了,移向了他治下这个三十多年的江山。他目中充满了戾气,仿佛能闻到风里来的血腥,这位帝王的心中已经动了杀意。

  紫宸殿里君臣一席话,没有人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连今上的随身宦官都被遣出了殿外。

  不过晚些时候,宁王带着禁军将所有从地方前来京中合帐的官员都抓了起来,从他们的住处搜到了大量的空白帐务报表。

  来自地方的这些官员还不明白自己因何犯事,被投进刑部大狱还在与隔壁的狱友jiāo流信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

  “不知道啊,还等着去户部对帐呢。”

  户部尚书许清嘉已经回家去了,不过今日他没空陪着妻儿,许府门口停满了前来打探消息的马车,不但是外地官员的助手,就连户部的下属也想要知道大规矩的抓捕地方来京对帐的官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止许府,带着禁军抓人的宁王府门口也堵满了马车,不过此刻宁王还在刑部清点禁军抓捕回来的官员,以及从官员居处带来的证据,亲自查点验明,以防有变。

  太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但他本能的觉得有重大的事qíng发生。

  因为今日国舅破天荒的来到了东宫求见,他与国舅自吵过架之后,甥舅二人都不肯低头,又有朝堂之上国舅一系官员的落马,国舅始终认为是太子唆使许清嘉的攀咬,因此对这个外甥的怨言就更深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日宁王带着禁军四处抓人,从上午抓到了傍晚,听说现在还在擎着火把搜罗,而今日抓捕的官员全是地方前来长安办事的官员,好多官员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被抓的时候有些在茶楼听曲儿,有些在青楼与姐儿描眉画唇取乐,还有些还在住处睡觉。

  有些官员被抓,下面的助手便立刻四下开始求人打探原因,首要目标便是地方官员在朝中攀附仰赖的官员,而有那么十几位地方官员,恰是傅温门人。

  傅温至少还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之前与外甥之间的龌龊并不曾发生过,腆着脸来东宫求见太子,探听消息。

  而许棠与贾昌就完全糊涂了。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亲自前往宫中求见今上,只道宁王带领禁军四下抓人,已经将上百名地方来京的官员投进了刑部大牢,眼看着刑部大牢都要被塞满了,而禁军还在四下抓人。

  “陛下,再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如何是好?”

  老对头贾昌与许棠斗了大半辈子,过了无数的风làng,还从来没有一次携手过。没想到今日被宁王将长安城差点掀翻了的气魄给吓着了,竟然不约而同的前来求见今上。

  贾昌开了口,许棠也难得附议:“陛下,宁王本就带军,又身份敏感,这般大肆抓人,又无罪名,恐怕不妥吧?”

  二人一口咬定,对于地方官员来说,长安城就是大家心中的太阳,向往的地方,可是宁王生生让地方官员们在对长安城充满了恐惧,且这种毫无缘由的抓人简直包藏祸心,如不尽快制止,谁知道宁王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二位爱卿的意思是,大郎有bī宫篡位之意?”

  贾昌:“微臣不敢!”

  许棠:“微臣不敢作此想!”

  “不敢?!恐怕你们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吧?!”今上语声忽起,似乎已经到了恼怒的极致:“两位爱卿与朕君臣一场,朕向来视两位爱卿为肱骨之臣,没想到这么多年朕真是看走了眼!”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

  做官做到贾昌与许棠这个位子,多多少少会揣摩今上的心思,而且很得今上信重宠爱。旁人上谏十句话未必抵得上他们在今上面前的一句诋毁。

  两人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紫宸殿的地砖上,正是不久之前许清嘉跪的地方。

  同一时间,国舅傅温坐在太子的书房里,宫人奉了茶上来,太子今日似乎极为悠闲,至少此刻手中还握着一卷书。也不管他是表面悠闲还是心中真正的悠闲,总归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还是引得国舅心中不快。

  “京中都快翻了天了,宁王带着禁军将长安城翻了个个儿抓人,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坐得住。”

  太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皇兄敢带着禁军抓人,就一定是父皇的旨意。皇兄定然不敢私自抓人,舅舅有什么可着急的?!”

  国舅都被他这话给噎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想摇着太子的肩膀跟他说:你醒醒吧再等下去宁王就该bī宫篡位了!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太子也未必肯信!

  从甥舅二人有了裂痕之后,他就知道了,太子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太子的翅膀已经硬了,他开始信任自己认识的官员,而不是国舅一股脑儿指给他的忠心臣子。

  国舅咽下了这口气,终于从牙fèng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太子至少得知道宁王这般大规模抓人,到底是了什么事儿吧?!凡事但有应对,也不致于事出突然而无对策!”

  太子捂着胸口咳嗽了两下,眉头一皱,似乎过去那个病体支离的样子:“最近chūn寒,本王受了点风寒,身上不舒服,一直在东宫养病呢。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本王真不知道。不过舅舅可以去问一问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国舅一口老血差点喷到他面上:老子要是敢去陛下面前问,何至于跑到你面前来受rǔ?!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事隔不过一月,宁王先砍了数百人的脑袋,又抓了数百人投进了大牢,朝中震dàng,皆不知其意。

  许棠贾昌费尽了心思都不知原因,又被今上训斥,傅温从太子处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顿时弹劾宁王的奏章就跟雪片一般飞向了皇帝案头。

  不过宁王的行为却不曾因为弹劾而有所收敛,相反,按照国舅的说法是越来越嚣张了。他派兵前往城门口守着,但凡有各地派往长安合帐的官员一进城就被带到了一边去搜身,只要搜出盖着印鉴的空白帐务报表,立刻就被抓了下狱。

  整个御史台的御史们就跟打了jī血一般,各自背后都有背景,从御史大夫牟中良到下面的御史们,大部分都弹劾宁王滥用军权,私调禁军胡乱抓人,谏言今上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宁王,只有数名宁王一系的言官替他辩护,但人微言轻,很快就淹没到在了一大群言官讨伐的口水之中,消弥于无声。

  无论是打嘴仗还是打群架,到底还要人多力量大。

  偶尔出现个把横扫一大片的官员,那也得杀伤力极为巨大才行。

  季成业就是其中翘楚,杀伤力远远高于御史台的其他言官,但他从不轻信妄言,在没有弄清楚事qíng的真相之前,是不肯轻易去弹劾某人的。他是个有原则的言官,只除了对待女婿三皇子比较无理取闹一点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很冷静理智。

  不过事qíng发展的过于离奇,季成业心中就跟猫抓一般急yù知道事qíng的真相,最后按捺不住,将许清嘉堵在回家的路上,就要揪了他去喝酒,“许尚书升了官,下官还没向大人道贺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下官作东,为大人升迁庆贺。”

  许清嘉被他牢牢握住了手腕子,隔着官服都能感觉到他yù知真相的坚定决心。

  “我又逃不掉,你就不能将我松开一点?!”许清嘉苦笑,这个固执的家伙,恐怕憋了好些日子了吧?!

  自从宁王开始带着禁军抓人,许府门口日日都被堵的严实,这些人极想橇开许清嘉的嘴,奈何这一位的保密功夫做的极好,至今还没透露出任何口风。

  许多人见从许清嘉这里打探不出什么,转尔又将目光投向了许府家眷。这一阵子胡娇在外面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相熟的人家皆来请她,推又推不掉,胡娇去了也只是装傻,一问三不知。

  “……真有这事儿?我家夫君回来从不曾提起,我也深居简出,若非大夫人今日提起,我还不知道呢。宁王这是要做什么呀?”一脸天真无辜外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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