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_蓝艾草【完结+番外】(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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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通判夫人微微一笑,“许大人好风骨啊!”却又转头与韩夫人聊了起来,不再理胡娇。

  胡娇心里斟酌了一番,许清嘉当初在长安城里,除了得罪过一户榜下捉婿的高官,另外一名便是座师许棠,难道这通判大人或者夫人与这两家有旧?

  通判夫人无缘无故在人前赞一句许清嘉好风骨,定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等到回家之后,胡娇问起许清嘉,尉迟大人可与那两家有旧,许大人也是两眼一抹黑。

  他就是个寒门学子,于京中权贵姻亲全然不知。

  胡娇只能提醒他多注意点通判大人的动向,如果实在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先兆,不如提前请教请教韩大人。

  许清嘉行事磊落,他这种靠刷政绩爬上来的官员对抱大腿之事一向持不屑的态度,况且政绩做不了假,他便不以为意。

  “通判大人虽然是长安派来的官员,监察地方官员,但其实也是与府君共治云南郡,排挤了本地官员,难道他还能安cha人进来不成?说句不好听的话,云南郡地处蛮夷,除非没有门路的官员,一般稍有门路的官员都往南方渔米之乡去了,哪里愿意跑到这地儿来?”

  出政绩难不说,一不小心碰上吐蕃大军挑衅,还要筹集军粮,蛮夷动-乱还要维-稳,不被问罪就不错了,哪里那么容易升官?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自许清嘉上任同知,前来州郡的汤泽就亲自前来拜见过许清嘉,诉说壮志难酬的郁闷,在许府书房与许清嘉喝的大醉,拍着许清嘉的肩膀半是羡慕半含酸的讲过:“当初殿试,许贤弟就出类拨萃,没想到做了官也是一样,年年考评是优,我等望尘莫及。”

  他这话让许清嘉颇不舒服,但考虑到此人的xing格,在外表现的谦逊有礼,没想到对待后宅妇人上却很让人不齿,许清嘉便不曾多说什么。

  反是汤泽大醉之后抱着许清嘉大哭,“万一愚兄在这曲靖坐个十几年的县令,这仕途生涯就到头了。许贤弟将来飞huáng腾达了,一定要记得拉愚兄一把啊!”

  倒让许清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当朝惯例,同窗同年以及座师,皆是不可不重视的关系,不然让别人提起来,未免落个薄qíng寡恩的名头。

  夫妻二人议论归议论,再去衙署,许清嘉便留了心。

  尉迟通判年纪瞧着比韩府君略小个一轮,与通判夫人丰腴的身材正好相反,却是个瘦高个儿,容长脸,两颊之上隐有红晕,瞧着倒似肝火旺盛一般,但再相处几日,许清嘉便猜出来了,这是常年好酒留下的痕迹。

  尉迟通判待他与待旁人态度无异,只是他这人能够坐在衙署一日一夜都不换地方,有小厮将吃食拿来,他便熬夜查看钱谷帐目,身边跟着的幕僚熬不住了,便跟他借酒:“求大人将仙酿给下官喝一口,下官必定陪大人到天亮!”

  巡夜的差役路过耳闻,顺便抽着鼻子嗅了嗅房里飘出来的酒香,十分遗憾的向同伴表示:若是尉迟大人能将他的仙酿赐一口,他自己也愿意陪尉迟大人熬夜到天明!

  ——看来通判夫人祖传家酿之事不假。

  不过目前看来,通判大人似乎也没想在云南郡掀起什么风làng来,与韩大人相处和谐,便是通判夫人与韩夫人相处的也颇为圆满,至少通判夫人讲起市井趣闻,韩夫人也听的津津有味,哪怕通判夫人讲的是叔嫂偷qíng,韩夫人也能听的神色不动。

  胡娇在下首坐着很是汗颜。

  至少她是没有这份定力的。

  譬如通判夫人,她在来之前就一定晓得韩夫人出身世家,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举止高雅爱好高雅,哪怕居家过日子,也比旁人要多出几分雅致来。但这位通判夫人就偏偏不与韩夫人论较琴棋书画,张口就是市井故事,但凡韩夫人将话头往琴棋书画上引,通判夫人便开始讲起了她当初未嫁时左邻右舍的绯闻故事。

  这位通判夫人真正是位妙人儿!

  次数多了,不止胡娇,就连段夫人也瞧出了端倪,背后与她议论:“这位通判夫人到底是不懂琴棋书画呢,还是故意给夫人添堵?”

  胡娇暗笑,恐怕不懂是其一,故意则居其二了。

  她现在每每看见憋屈的韩夫人,就有种想笑的冲动。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记恨当初韩夫人的冷待,以及来到州府以后的不冷不热,这世上没谁必须要高看别人一头,就算是她家的许大人,那也是靠自己努力在县令的职位上做出了成绩,才让韩府君高看一眼的。

  但是,韩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并且在好几次官眷聚会的场合上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出来。好在她已经不再是初次参加聚会,一个人也不认识。如今已经有了可以在宴席上聊天的夫人,不致于被冷落到难堪的地步。

  大家最初的热qíng过后,发现真相原来是韩夫人不太待见同知夫人,有不少妇人待胡娇便疏远冷淡了起来。胡娇倒也不在意,相处的时日久了,大家发现她是个慡利人,在席上也有四五人与之jiāo谈。

  到底许清嘉的官职在那里放着呢。

  谁也不想将许同知得罪死。

  区别只在于关系亲密一点疏远一点而已,无关外面衙署里男人们的大局,些微细节之处,也无人真心计较。

  ——如果不是胡娇一不小心展示了下自己的力量,她相信与同伴们的关系会更加亲密。

  不过,能够看到韩夫人踢到铁板,她的内心还是非常愉悦的。

  通常,韩夫人打头提起一句,“……昨儿我偶然间看到一本书,”尉迟夫人立刻惊讶掩嘴:“呀,我都不读书的!”她年纪虽然不轻了,但配合着这般娇嗔之态,眼波如水,居然让胡娇产生一种“通判夫人好有女人味儿”的感觉。

  韩夫人只能笑道:“尉迟妹妹不读不要紧,我讲给你听——”

  尉迟夫人立刻捂头:“别!我一听到讲书就脑仁儿疼。说起来我们以前左邻住着个秀才,听说文采风-流,人品又潇洒,我做姑娘时没少偷着看他。后来你猜怎么着?这秀才……他居然跟自家寡嫂搅和到了一起。他那哥哥去的早,膝下无子,寡嫂后来竟然生了个孩子,这算是谁的?”

  画风转变太快,座中妇人们都傻傻望着她,很不敢相信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谈的话题。

  叔嫂私通,哪怕在背人处也是要压低了声音半含半露的讲出来,而不是这么直白的讲出来。

  韩夫人是彻底的呆住了!

  她平生从未曾见过这么粗鄙的妇人,目光略微一扫,看到胡娇不可置信的瞪的溜圆的眼睛,立刻便觉得她这蠢相居然也透着几分可爱!至少这一位是懂得分寸的,不知书识礼不要紧,没有好的出身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知道分寸。

  这是第一次韩夫人与通判夫人jiāo锋。

  妇人间的聚会,时间久了不外乎那么回事。大家隔三岔五寻个名目聚一聚,平常的聊一聊孩子丈夫以及妆容之类,八卦的聊一聊谁家丑事,比如别人背着段夫人议论她家的事,段夫人与胡娇熟悉了自己反倒抖搂自家的事:“……他当初娶我时可是说好的,哪知道进了门没过几年就变了卦,我不揍他揍谁?有时候惹的我兴起,我连他的心肝宝贝一起揍,揍完了提脚卖出去,等他回来也不能将我怎么着……”;再高雅些的就是开个花会吟个诗弹个曲之类的。基本这类的聚会胡娇都是能推则推,不能推就老老实实做个观众。

  拜义务教育的关系,当初欣赏诗词,除了要会背,还要将诗词赏析记熟,关键时刻胡娇的点评还是很到位的。

  就连韩夫人偶尔也生出她竟然有向学之心的念头来。

  胡娇虽然每晚陪着孩子们练大字,但她那一手大字大约在韩夫人的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就不献丑了。

  碰上高雅一点的聚会,韩夫人率先吟诗,其余会吟的女人便纷纷跟从,还有妇人请韩夫人弄琴,才起了个调,尉迟夫人便一拍面前桌案,众人在她弄出的响动下都静了静,胡娇心道,也不知今儿尉迟夫人要讲什么古了?

  “说到吟诗弄琴,上回有人给我家夫君送了个妾,整日就会吟个诗啊,动不动坐在风口上弹琴,迎风掉泪,我供着她吃供着她喝,作出那样儿,倒好似我nüè待她了,最后我一气之下就砸了她的琴,罚她去做苦役。韩姐姐猜怎么着?”

  韩夫人呆若木jī,不知不觉间手按琴弦,却是已经提不起弄琴的兴致了。

  尉迟夫人却对她的样子似若未见,满饮了一大口果子酒,咂巴一下嘴,连连摇头:“这酒比起我家的祖传佳酿,那是差的太远了。”自己个儿说的高兴,便接着往下讲:“结果她做了半个月苦役,跪在我院子门口认错,我瞧着美人儿也憔悴了,手也粗了脸也粗了,就连腰身似乎也圆了些,心疼的不得了,只让她保证以后不再吟诗弄琴,就让她回去继续做妾,她一迭声的答应了。”

  她讲完了,胡娇将笑闷在肚里,决定装死到底。

  尉迟夫人讲的这番话,当真是戳的在场的夫人们心肝疼。

  在场的夫人,除了许府,其余府上都有妾室通房,这等吟诗弄琴可当解语花的妾室诚然是很得男主人欢心的,简直是主母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扎一下。听到尉迟夫人整治这妾室,理论上是应该引起大家同仇敌忾的阶级感qíng的——都是当主母的,对解语花小妾那是有着天然的仇视qíng绪。

  但是……如果再往深了想,尉迟夫人这是拿吟诗弄琴之事来讽刺各正室做小妾行径,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她这段家事讲出来,在场的官眷都qíng绪复杂,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愤怒还是赞赏尉迟夫人责罚有度,颇有主母风范。特别是韩夫人,表qíng当场裂了。

  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当初在族里颇有才名,来往相jiāo的一直是贵族女子,说句志趣相投也不为过。哪知道活到这把年纪,居然遭受这等奇耻大rǔ!

  有心要发怒,正yù开口,尉迟夫人却笑盈盈贴了上去,拉着她按在琴弦上的手笑道:“我就随便一说,韩姐姐可别生气了,你瞧瞧你手都让琴弦给勒破了,弹这劳什子做什么?”一把将桌上那把七弦琴给推到了地上,旁边丫环惊讶出声:“这琴可是夫人当姑娘之时的闺中之物,可有年头了!”立刻去收拾,那琴身上却已经磕出了裂纹。

  韩夫人额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了肚里的怒火,暗道不跟这等市井泼辣货一般见识,尉迟夫人却一脸歉意道:“这可怎么好?我不知这是韩姐姐的闺中之物,不如今儿韩姐姐跟我一同上街,我赔韩姐姐十来八个琴?都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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