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兰握住他的手,说:“炎哥哥,我好怕我是在作梦。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们……他们还都这么漂亮……”奶娘将两个孩子抱过去,姜碧兰热泪盈眶。
慕容炎柔声道:“傻瓜,怎么会是梦?”他把手贴在她脸上,说:“这怎么会是梦?”
姜碧兰握住他的手,那手掌宽厚温柔,她哽咽着道:“不是梦,你真的在我身边……”
看,只要那个女人不在,她早晚能够挽回他的心。让他视她如日月,此生唯一。
☆、第 85 章 暗算
法常寺,雪盏大师虽然收留了慕容若,却遇到一个大难题——慕容若的五官,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如果这时候慕容炎再次派人搜查法常寺,他一定逃不掉。
这个人不能够再继续留在寺中了,可是如何出去,却也是一大难题。
雪盏大师很为难,慕容若呆在寺中的这几天,也一直打坐念经。终于这一天,他问雪盏:“师父,我没有机会赢他了,是不是?”
雪盏大师叹了口气,说:“人生一世,成败本就是难以评断。殿下又何必执着于江山?”
慕容若说:“可是我是大燕的太子,如今……”
雪盏大师说:“殿下,您只是投生于帝王之家,事实上,江山无主,谁都可以是太子。”
慕容若沉默。雪盏大师说:“其实送殿下回到晋阳,老纳便想过这结果。只是若不让殿下自己尝试,殿下必然不肯死心。如今,殿下是否可以放下负累,远遁他国?”
慕容若说:“师父,我从一出生,母后就告诉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皇长子,将来整个大燕天下都是我的。后来真的成了太子,这话说得人太多,我听得也太多,于是就当真了。”
雪盏大师说:“阿弥陀佛,殿下,大燕为了这皇权,已经几度血染城池。单是殿下这次回到晋阳,唱经楼便有百人丧命。殿下的亲信心腹,也多有折损。而如果这江山,真的jiāo到殿下手里,又能比现在更好吗?”
慕容若缓缓问:“所以,师父其实也不赞成我再夺回帝位,是吗?”
雪盏沉默。慕容若说:“我明白了。”
雪盏说:“放下,对殿下而言是好事。近几日风声太紧,殿下先稍安勿躁。过几日老纳再安排殿下离开晋阳。”
慕容若撩衣跪下,说:“弟子拜谢师父。”
雪盏扶他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肩。
寺外,封平经常过来,可是禁军暗中监视了许多天,一直没有发现慕容若的踪影。端木伤说:“刚刚接到消息,藏歌回去重验了藏天齐的墓,他应该已经发现了。”
封平脸上这才有了一点喜色,说:“他赶回晋阳了?”
端木伤说:“一路关卡重重,他一个人,要过来有点费力。”
封平点头:“我会命人放他回晋阳。你派人跟紧他,万万不能走失。”
端木伤说:“放心,这次负责跟踪他的是我的师叔,而且他心神已乱,一个人若是心乱了,难免顾不上别的事。”
封平又看了一眼法常寺的山门,说:“这一次,你们要立大功了。”
晋阳城,姜府一派喜气洋洋。王后产下双生子,慕容炎当即就为孩子赐了名号,姜府上下也自有重赏。连带姜碧兰的母亲郑氏,也得了一品诰命。
此时,俞国诸地已经收回大半,只剩下个别偏僻小城尚在治外。大军当然也要回师了。慕容炎心qíng不错,竟也准了姜碧兰的长兄姜齐任俞地刺史的请求。
但是无论如何,达奚琴是必须要回来的。他本就是俞地的皇族,慕容炎岂会放心他留在该处?
达奚琴倒也心如明镜一般,大军回师的时候便跟随周信一起回到晋阳城。
慕容炎在在明月台祭天,同时,晋封周信为大燕卫将军,加授太尉衔。姜碧兰虽然产后不久,但是也盛装出席了祭祀大典。耳畔一派歌功颂德之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慕容炎站在台上,看着白玉阶延绵无尽,他撒酒祭天,恍惚中突然又看见那个人一身是血,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而行,步履蹒跚。礼官宣读祭天文疏,姜碧兰与他并肩而立,看见他的目光虚无地穿透了这明月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什么地方。
稍后,是法师作法。群臣便自由一些。封平过来,低声对姜散宜说:“藏歌来到晋阳了。”
姜散宜点点头,说:“他若过来,事qíng已成功一半。”
封平说:“只是以藏歌的身手,对付冷非颜,只怕……而且左苍láng现在下落不明,您看……”
姜散宜仰望明月台上一身火红宫装的姜碧兰,说:“藏歌的事,老夫自有打算。左苍láng嘛……如果论消息网,不会有人比燕楼更qiáng大了。端木家族就算是如今成了武林盟主,真要跟燕子巢比起来,也是糙包一群。我们要找人不容易,燕子巢要找人,却简单得多。”燕子巢之下,多年来搜罗流氓地痞无数。每发展到一个地方,总是从小混混下手。这些混混,先前本就是偷jī摸狗,不做正事。
燕子巢每个月给银子,还可以逞威风,何乐而不为?尤其是在服食了燕子楼的毒药之后。
它的消息网,即使知道联络处,至今为止,端木家族都不敢动。
姜散宜说:“只要冷非颜出了事,她一定会知道。”
夜里,藏歌刚刚回到客栈,就接到一张字条,冷非颜约他在四更天时分,在唱经楼见面。而这时候,正在法常寺附近寻找慕容若踪迹的冷非颜也接到一封书信——藏歌约她三更时分,在唱经楼见面。
她五指一握,将书信捏成碎屑。藏歌出城之后,她当然有派人护送,他去到方城,挖墓验尸,她心里当然有数。如今他重回晋阳,不用说也是为了报仇。
原以为,若是他肯就此离开大燕,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傻瓜,他非要再回晋阳。还约她见面。是对质?还是复仇?
就非要这样,连最后一丝温qíng都要撕裂吗?
夜里,冷非颜独自来到唱经楼。唱经楼很安静,不久前慕容炎才在此处杀死了上百名僧人,此时这里空无一人。平时连官兵也不来。这里毫无疑问很适合做一些秘密的事。
冷非颜进到楼中,里面一片漆黑。失去了信徒,纵然古佛仍在,却连长明灯都已熄灭。冷非颜一直防备藏歌突然出手,其实无论是谁,看见父母那般惨死,要报仇也可以理解。
黑暗中传来隐隐的响动,冷非颜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燃,突然有掌风破空而来。冷非颜早有准备,也并不慌乱,伸手与其对了一掌。
她对藏歌的功力十分了解,此时出手,也就留了三分qíng。然而双掌一对,她只觉一股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直到这时候,冷非颜才心惊——不是藏歌!她胸口一阵翻腾,然而终究是压下喉间一口血,飞身后退!那人却bī得甚紧,掌风刚劲有力,是外家功夫的高手!
冷非颜心念如电,抽剑在手,到底是棋逢对手,几招之后,对方的攻势缓慢下来。冷非颜沉声道:“是谁?”
是谁施此卑鄙伎俩想要取她xing命?端木家吗?
可是端木家,有这样的高手吗?
那人却并不答,黑暗中又是几招,冷非颜嘴边已经溢了一丝血,手中剑如毒蛇,在对方身上也划出几道伤口。慢慢地,她认出了这个是谁,沉声说:“雪盏?”
对面的人一拳一拳,可以开碑裂石,冷非颜以柔刻刚,抓住一个破绽,差点挑断他的拇指的经络。雪盏闷哼一声,血滴在地上,他说:“燕楼楼主,果然名不虚传。”
冷非颜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听闻对方是雪盏,一剑一剑,bī得更紧。
雪盏与她越jiāo手,越是心惊。这个燕楼主人,一向声名在外,想不到剑法已经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敢分心,他以拳法擅长,但是拇指与食指间的伤口,开始影响他出拳。
两个大燕的绝顶高手,就此缠斗。雪盏毕竟上了年岁,就算是再老当益壮,论体力,也绝不可能是冷非颜的对手。他呼吸渐渐粗重,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冷非颜的剑却就此停下来,说:“大师老矣。不论谁派你前来,我剑下不杀老弱,你走吧。”
雪盏愣住,就算是在黑暗中,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半寸之外,她剑锋的寒意。他说:“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楼主约老纳到此的吗?”
冷非颜也是一怔,但是两个人都是戒备极qiáng的人,她不敢分心去点火折子,说:“我接到一个故人的书信,让我在此与他相见。刚一进唱经楼,便被大师偷袭。”
雪盏惊住,他和冷非颜本来就从未谋面,只是下午时分接到燕楼的传书,称已有他私自收容逆党的证据,令他夜间三更前往唱经楼jiāo出慕容若。否则法常寺上下数千僧人,都要为之人头落地。
雪盏大怒,他不能jiāo出慕容若。但是燕楼这样的势力,说是有证据,确实是有可能的。任何事qíng都不可能天衣无fèng,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反复思量,如果慕容若藏身法常寺的事被证实,慕容炎会怎么样呢?
但是他不能jiāo出慕容若。他只有埋伏在唱经楼中,试图击杀这个威胁自己的人。
直到这时候,二人才发现事qíng有异。雪盏说:“老纳是接到一封书信,乃是燕楼以楼主名义所发。”
雪盏点燃火折子,从怀里取出那封书信,递给冷非颜。冷非颜接过来,沉声说:“书信确实是燕楼所发……但是我毫不知qíng。”她略略沉吟,如今能够在燕楼做手脚的人,只有封平。
当初她失陷灰叶原的时候,封平曾经代替她主理燕楼和燕子巢事物。虽然时间短暂,但是他在燕楼之中是否留有什么心腹,就不可考了。
再者,封平以前负责孤儿营的事,他对于这种江湖组织,非常了解。要动手脚也容易得很。
如今雪盏大师还在面前,冷非颜说:“我们都上当了,有人想借大师之手对付我。”
雪盏看清她的面容,也是吃了一惊。原以为以她的身手,无论如何也应该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如此年轻。他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如此看来,竟是老纳鲁莽了。”
他手上血迹森森,冷非颜服了一颗治内伤的丹药,说:“误会澄清,大师可以离开了。”
雪盏说:“施主方才中了老纳一掌,乃是开碑掌,此掌力道刚劲无比。如今既然误会澄清,老纳暗中偷袭毕竟有错在先,可否让老纳为施主疗伤?”
冷非颜略略运气,说:“感谢大师好意,不过我伤得不重,也有人可以治伤。”
雪盏这才点点头,转身出了唱经楼。
冷非颜心下还是有些担心藏歌,他刚一入晋阳城,就有人以他的名义送信。显然他的行踪,旁人了若指掌。如今他定然非常危险。她正下楼,行至大殿时,突然一剑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