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苍láng说:“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去吧。”
小平子下去了,左苍láng转头对薇薇说:“你有没有私房银子啊?”
薇薇立刻双手护胸:“我,我一个下人,一下子哪里能拿出二百两银子嘛。” 左苍láng说:“也是。”
薇薇又有些犹豫,说:“不过我还有十几两银子的私房钱,将军如果不嫌弃……”
左苍láng说:“我嫌弃。”薇薇气鼓鼓地说:“就不能让其他人都凑一凑吗?”
左苍láng这才正色道:“以后但凡可晴不在场,我们做的事、说的话,你什么都不能说出去。”
薇薇不明所以:“为什么?我觉得……将军回来之后,对可晴冷淡了许多。”
左苍láng说:“你不用明白,听我的话就好。”她没有解释,以薇薇的个xing,若是将前因后果讲给她听,只怕以后看见可晴,是真的没什么好脸色了。只是她身上的银子,回来到现在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王允昭虽然给南清宫派了不少用度,但这些都是记录在册的,也不会由她掌管。她又没有位分,每个月连例银都没有。要真是办起事来,还真是不方便。
她正沉吟,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钟磬之声,左苍láng问:“宫里有什么祭典吗?”如果杨涟亭在宫里,事qíng倒是会好办许多。但是这件事,她始终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如今拜玉教可谓是远离纷争,但其实慕容炎对它的信任早已大减。只是如今在杨涟亭手里,而且一向还算是老实,一直容留而已。如今朝堂qíng势多变,一旦有所牵扯,后果难以预料。
薇薇说:“太史令他们在明月台瞻星揆地呢。”
左苍láng目光微亮,问:“达奚琴去了吗?”他在俞地时,便颇懂星象之术,如今到了大燕,太史令等人也常与他请教。
薇薇不明所以,问:“将军,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瑾瑜侯?”
左苍láng不问了,起身径直出了南清宫,往明月台而去。
外面正是五月天,花香融化在阳光里,空气都有一种蜜意。
左苍láng一路行往明月台,彼时太史令正在瞻星,达奚琴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跟他低声说着什么。左苍láng沿阶而上,风扬起裙摆,人仿佛要化开来。达奚琴正说着占星之术,突然目光凝住。
太史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怔。他也是个风流之人,当下微微带笑,语带轻嘲:“大燕别的女子,以瑾瑜侯的才智地位,无不是唾手可得。唯有二人,可是万万沾不得。”
达奚琴慢慢收回目光,说:“太史令说笑了,我不过一届降臣,承蒙陛下皇恩浩dàng,得一地容身。岂敢有非份之想。”
太史令也看了一眼左苍láng,说:“这个女人,一向不重妆容,今天这样,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达奚琴说:“这个,大人倒是不必担心。有陛下为她撑腰,她就算打什么坏主意,大约也不会将我等放在眼里。”
太史令颇有玄机地一笑,但见左苍láng走近,眼里的轻嘲却变成恭谦:“左将军,可是下官们打扰将军了?”
左苍láng说:“听说太史令大人在明月台瞻星,闲来无事,过来学习一二。冒昧之处,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太史令是甘孝儒的人,当下说:“将军说笑了,将军前来,乃是我等荣幸。”
左苍láng走到台前,从上往下看,只见宫宇连绵,壮观无比。她淡淡问:“从来便听说夜观天象,瞻星揆地之术,难道不是夜间施行吗?”
太史令说:“将军有何不知,观天,乃是观的天候,并不一定是星象。不过对于此术,还是瑾瑜侯最了解,将军若是感兴趣,可以细询达奚侯爷。”
左苍láng这才缓缓走到达奚琴面前,说:“侯爷还是真是博闻广识。”
达奚琴说:“将军过奖了。”
两个人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太史令是不想跟左苍láng多说了。如果被慕容炎看了去,包不齐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不值得。
等到他走得略远了,达奚琴终于低声说:“将军今日妆容,令人眼前一亮。”
左苍láng说:“我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也会令侯爷眼前一亮。”
达奚琴苦笑,说:“将军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本侯早已明白。”
左苍láng只好说:“实不相瞒,最近手头略紧,想向侯爷借点银子。”
达奚琴一听是这事,倒还算松了一口气,问:“多少?”
左苍láng说:“有多少借多少。”
达奚琴说:“两万。”
左苍láng点头,达奚琴自从来到大燕之后,身家都在明处,能数得出来。这个数确实已经是他能出的极限了。她说:“有劳侯爷。”
达奚琴说:“将军心腹旧友无数,怎么倒向我开起口来了?”
左苍láng说:“难道侯爷不算我的旧友吗?”
达奚琴微怔,点头说:“有理。”
左苍láng说:“侯爷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满腹才智而花酒渡日,总归是件可惜的事。”
达奚琴心中一跳,说:“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苍láng说:“意思就是说,哪怕俞国已复国无望,但只要达奚先生还有雄心,你在我这里投入的每一两银子,都会有所回报。”
达奚琴这才转头看她,说:“将军这话,我有些听不懂。”
左苍láng说:“如果是真听不懂,我还可以解释。惟独装听不懂,是真的无法可想。”
达奚琴轻笑出声,说:“将军今日盛装而来,又对我说出这番话,就不怕我误会是哪方面的回报吗?”
两个人曾一起出征小泉山,倒还算是相熟。可以前他从来不跟她开这种玩笑,如今这般说,左苍láng立刻反唇相讥,说:“那倒不要紧。”达奚琴挑眉,左苍láng说:“就算侯爷误会,侯爷既没胆子动手,也没胆子动口,顶多也就想想罢了。”
达奚琴不说话,哪怕是在大燕颓废已久,但听见这话,还是被激起三分男儿血xing。他猛地握住她的手,左苍láng没有动,两个人对视一阵,到底太史令与众属官在不远处,他松开了手。
左苍láng说:“看,我说得如何?”
达奚琴不知道她来的目的,但是他有些心乱了。当下说:“将军说的事,我记下了。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左苍láng说:“不送。”说完,却未离开,只是手扶着白玉栏杆,向下而望。达奚琴竟然也没有走,凉风一chuī,他慢慢冷静下来。左苍láng虽然名面上似乎不介意位分,但她跟慕容炎的往来总是不够光彩。是以方才太史令提到这事,也有两分不齿。
而他这般说,她便有点恼了。
他于是不再说话,两个人并肩而立,左苍láng说:“侯爷不是要走吗?”
达奚琴说:“我方才的话,说得不对,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经历过争储、亡国、降燕等诸事之后,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忍得。却不由自主,踩了她的痛处。
他一道歉,左苍láng倒不好再生气。她不说话,沉默让气氛有点尴尬,然而达奚琴没有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尴尬里面,有一点点隐秘的不舍,像是心头一点刺痒,让人觉得在她身边多站片刻也是好的。
慕容炎应付完孤竹使者,从德政殿出来,信步去了南清宫。左苍láng当然不在,他有些意外,问可晴:“人去哪里了?”
可晴本是低着头,这时候偷偷瞟他,但见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由地一痛酸楚,自己到底只是一个小宫女,这样尊贵而英俊的男人,他的眼里几时才会有自己的影子呢?
她说:“回陛下,将军听说太史令在行瞻星揆地之术,去了明月台。”
慕容炎皱眉:“她几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他是觉得最近左苍láng有些乏味,想来是关在宫里久了,闷得慌了。连他都觉得平淡乏味的日子,她那样的xing子,哪里过得惯?是以想着趁时候尚早,带她出去打猎骑马什么的。
正好她可以遛一下海东青,肯定高兴。
谁知道她倒好,去学习什么瞻星术了。
慕容炎想了想,反正南清宫也无事,他说:“去明月台。”
王允昭答应一声,立刻跟着他去往明月台。然而只是站在台下,他一眼就看见台上的玉栏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顿时心里一沉。他缓步走上玉阶,太史令及属官尽皆跪迎。
左苍láng和达奚琴自然也跪倒在地。慕容炎上来,一眼看见左苍láng的装束,更是无名火起,沉声说:“瑾瑜侯也在。”
太史令偷着乐——都跟你说了沾不得,你还偏要聊那么久。幸好我机智!
达奚琴俯首道:“回陛下,只是太史令相邀,盛qíng难却。何况微臣对天象易数也颇感兴趣,便前来观摩学习。”
慕容炎哼了一声,转而看向左苍láng,说:“左将军今日妆容,倒是别出心裁,不同以往。”
左苍láng说:“陛下谬赞。”
慕容炎当着诸臣子,还是不能大光其火,只有说:“太史令在此观察天象,乃关乎年程节气,无关人员都退下吧。”
左苍láng和达奚琴只得起身告退,慕容炎看了一眼太史令,太史令不由打了个寒颤。
幸而他十分顾及颜面,而且似乎有意阻断左苍láng与达奚琴同行,转身跟左苍láng一并下了明月台。左苍láng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也没有旁的话。直到一路回到南清宫,慕容炎屏退宫人,终于冷笑:“看来孤倒是打扰了你和达奚琴的好事!”
左苍láng说:“陛下数日不来南清宫,一来就发这样大的脾气。糙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令陛下这样震怒?”
慕容炎说:“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如今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明白吗?竟然大庭广众,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他一指她,“还穿成这样!”
左苍láng说:“陛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只允许陛下宿在别人的chuáng榻之上,就不允许我与旁人说一两句话?!再说了,我是何身份,我确实是不清楚。但是不管我穿成什么样,总也坏不了陛下的礼制!”
慕容炎大怒,上得前来,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左苍láng百般挣扎不脱,慕容炎伸手将那衣裙撕得粉碎。衣帛撕裂的声音响在耳边,他眼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火焰越烧越烈。他将她压在书案上,想到身下这具身体曾那样近的bào露在别的男人的视线里,他就有一种想将她撕得粉碎的冲动。
他覆身而上,用力压住她,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扭曲了的yù望,恨不能捣她一个求死不能。他说:“吻我!”左苍láng不动,他说:“王允昭,立刻派人去达奚琴府上,将他碎尸万段!”
王允昭吓了一跳,达奚琴虽然是降臣,但是好歹也是功臣。如今俞地归入大燕,大半都是他的功劳。如果真的把他乱刀砍死,俞人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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