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将军_一度君华【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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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如此没什么,日日如此,左苍láng就傻了。
而温砌,他身为一个大元帅,每日里除了研读兵书,就是cao练士兵。再然后就是种田、浇地。偶尔听村民聊聊收成、民qíng、民间趣闻。
慕容炎来前去后,他几乎没有gān过任何一件稍微露点脸的事。偶尔出去打猎,他所获甚至不如手下的小兵。这哪里像个大元帅,简直就是个村长!
左苍láng虽然年少,但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即使不是修罗,至少也不能是村姑吧?她可见识过慕容炎的排场。慕容炎身为一个失宠的皇子,人家出则结驷连骑、入则焚香列鼎。温砌倒好,堂堂一个大将军,身居帅职,植树浇水时赤膊上阵,回来累了倒头就睡。
手下全是武人,别说沐浴薰香了,能记得洗个脚就是阿弥陀佛。左苍láng对他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尊重,先敬罗衣后敬人是人的天xing。看惯了慕容炎,对于这种粗糙的武人,她尊敬不起来。
好在因着她是女子,有独立的营帐。平时种地送水,晚到些也无人说什么。但她终日gān着这些事,有时候忍不住,她也会诘问:“温帅,你好歹是个元帅,哪怕教我点武艺也好啊!”
而温砌总是摇头:“你乃二殿下亲自指点,箭技jīng熟,武艺身手我无可相授。”
左苍láng不死心:“那你教我点兵书。”
温砌失笑:“兵法之道,岂在书上?”
左苍láng便会发怒:“兵法之道既不在书上,温帅为何日日研读?”
温砌笑容便更明显一些:“闲来无事,学几句高谈阔论之言,显得我这个元帅更有学问而已。”
左苍láng:“……”
少年血热,她呆不住,没事就出城抗击游匪。宿邺城西与西靖接壤,北邻北俞故地,平素异族匪类横行,杀人越货的事儿在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以前官兵一追剿,他们就逃往西靖和北俞,追捕一直非常困难。
左苍láng闲着没事,如同猫抓老鼠,天天蹲这伙匪类。袁戏他们开始觉得无聊,后来就跟她一起蹲了——游匪身上有钱啊!一些找不到失主的金银还不是纳入了自己的腰包。
时间一长,营中诸将领开始主动剿匪,专捡不需要当值的日子,带上几个兵士在宿邺的集市上蹲等。大家都知道马匪有利可图,耐xing出奇地好。渐渐地,宿邺这座边城开始真正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于是就无匪可捕了。
左苍láng成日里在军中闲逛,温砌不允许她cha手日常cao练等军务,但是每一个清晨,只要军号一响,她必会起chuáng。西北的冬天冷得要命,可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cao练。
温砌从来没有管过她,每次将领点名也都不会将她列在名册之中。可她就这么默默地存在,少女的肌肤在风沙的侵蚀之下渐渐不复以往的白皙细嫩,反而变成了野xing的麦色。她和这里的老兵痞一样学会了赌钱,学会喝辛辣的老酒,甚至学会了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荤段子。
这一天傍晚,左苍láng跟郑诸等人打猎回来,拎了一只兔子经过宿邺城关,仰头看见温砌站在城头。她上了城墙,走到烽火台旁:“温帅?你在这里gān什么?”
温砌说:“看看这个地方。”
左苍láng也跟着望了一眼,前面就是马邑城,马邑城过去,就是白láng河了。没有什么树木遮挡,huáng沙漫天。她问:“看了这么久,不厌烦啊?”
温砌微笑,转身问:“你在这里也呆了不少日子了,厌烦吗?”
左苍láng举了举手中的兔子:“说真的,挺无聊的。”
温砌笑意更深,问:“有没有想过回去?”
左苍láng立刻有些警觉,问:“温帅又要赶我走吗?凭什么啊,我又没违反军规!”
温砌转头,再次瞭望边城斜阳,说:“你不懂,这种乏味的平静,对于为将者而言,有多难得。”
左苍láng笑得毫无诚意:“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我在二殿下手下是she得一手好箭,来到这里是喂得一手好猪。看,这兔子肥不?晚上烤兔子。”
温砌笑得不行,突然问:“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你会怎么办?”
他猝不及防突然问,左苍láng有点发愣,半天才问:“什么?”
温砌转头盯着她看,他知道她已经听懂了他的话。左苍láng想了想,说:“西靖qiáng大,他早晚会吞得大片俞地,到时候,大燕几乎在它与孤竹、屠何等部的包围之下。现在的安宁只是表象。”温砌没有cha话,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此时我们公然拒绝向西靖纳贡,转而将金银分为两份,一份赠给孤竹,一份赠给屠何。”
温砌挑眉,左苍láng说:“这笔金银数额巨大,无论是孤竹还是屠何都不会舍得退还。可如此一来,西靖必然大怒。与两部加深嫌隙。而它又受两部牵制,短时间不会攻打燕国。孤竹与屠何垂涎大燕岁贡,无不期盼大燕归顺自己,享西靖国之前的上邦待遇。他们一定会互相提防,转而向大燕示好。如此一来,大燕一则摆脱西靖臣属国之rǔ,二来,可以从屠何、孤竹获得许多好处。三来,完全处于主动地位。稍加时日,或可诱使屠何与孤竹攻靖也说不定。”
温砌深吸一口气,终于问:“你师从何人?这些东西,究竟何人所授?可是白帝吗?”
左苍láng说:“小时候在山间打猎,慢慢总结了一些捕shòu的经验。后来在孤儿营,看过几本战策,但是我识字不多,半懂不懂。”温砌目光明显存疑,左苍láng耸耸肩:“温帅不要小看打猎,不能jiāo流、难以掌控的野shòu都能捕获,何况是有yù有求的人。”
温砌复又望向那片风沙隐隐的城郭,许久,说:“我那里也有一些兵书,许久不读,只怕发霉生虫,你有空帮我晒晒。”
“啊?”左苍láng一愣,转而才兴高采烈地道:“好!”
温砌乃是将门之后,温行野的父亲是大燕的开国功臣,温家几代一直辅佐慕容氏。他收藏的兵书,许多都是散佚的孤本。
左苍láng将其搬出来晾晒,温砌有时候与她纸上清谈,有时候解释一些晦涩之处。左苍láng虽然机敏,但是学识不足。好在她虚心,兵书再如何,总比喂猪种树、找猫找狗有意思啊!
她找到了其他的乐趣,温砌反正闲着,没事便坐在她身边,看她读书。
温砌对左苍láng青眼有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没有任何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温砌在西北营中带兵已经八年,八年以来,他如同一个慈蔼的长者。
营中再桀骜不驯的兵士,只要他一个眼神,立刻就会低头。
左苍láng对他执以师礼,这个人,越跟他接触,就越能感觉到他的魅力。那无关乎男女qíng感,他如深不见底的海洋,儒雅而包容,不见锋芒却经得住任何风làng。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温砌可以守得住宿邺城,他如同燕军的信仰,这里山高皇帝远,燕王只有一个王的名头,他才是燕军的灵魂。
晚上,帐中,温砌接到了慕容渊的回函,慕容渊拒绝了将送往西靖的岁贡平分给孤竹和屠何的建议。一面是担心西靖一怒之下舍俞国旧地奔大燕而来,一面则是忧虑孤竹和屠何会从此尝到甜头,觊觎大燕。
温砌提笔蘸墨,想要修书,写了两个字,又将信纸揉碎。然后他开始写一封家书,左苍láng就站在他身后,虽然知道偷看他人信件不对,却忍不住好奇。
温砌已成家多年,但是常年在外,妻儿俱在老家滑台。
因着父亲温行野早年战伤,如今行走不便,家里更是不能离人。所以他的夫人余秋淑也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军中探望。然而温砌经常会寄些书画、玩具回去。每月的家书也从不落下,足见夫妻二人感qíng和睦。
左苍láng没有说话,温砌却突然说:“我有两个儿子,以轩十岁,以戎四岁。”左苍láng嗯了一声,温砌继续说:“我与他们有两年多没见了。上次见面,以戎还不会说话。”
左苍láng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温砌很少跟她聊私事。她想了想,问:“温帅不想他们吗?”
温砌说:“想,可是边关苦寒,将士们都是孤身在外,我岂能例外?而且……我并不希望家中老幼涉及朝中纷争。”
左苍láng不说话了,温砌说:“所以你知道吗,如果再往下走,那么你选的这条路,将有多么艰辛且孤独。”
左苍láng神色慢慢凝重,她轻声说:“愿沙场撒血,荒城戍边,若天可假年,终老于山野田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只会觉得荣幸。”
温砌复又低头,继续写那封家书,良久喃喃说:“那时候,我大约可以回去了。”
他一笔一划,写下边城的风沙。

☆、第 26 章 盛会

  三月初,拜玉教杏林会召开,民间凡是有点名望的大夫纷纷前往参加。杨涟亭暂停坐堂,前往姑she山赴会。
拜玉教乃大燕国教,这姑she山的总坛是受燕军保护的。平素闲杂人等要上山一趟不容易。杨涟亭第一次来到山下,还没有呈上请帖,已经有人迎出来:“来者可是杨涟亭杨大夫?”
杨涟亭忙拱手道:“正是在下,年前有幸得到贵教邀约,特来赴会。”
对方赶紧回拜,道:“杨大夫客气了,请随小的来。”
杨涟亭跟着他上山,一直听闻拜玉教圣女会仙术,他倒是非常好奇。上次王宫一见,那位圣女并不像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之辈。
姑she山地势险要,山顶有神农像,泉水自神农右手流淌直下,人未近,已可闻溪流之声。领路的教众将他领到山腰的神农殿中坐下,说:“杨大夫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去请教主。”
杨涟亭暗暗称奇,一直听闻拜闻教的圣女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位教主却极少露面。不知是何等人物。
心中正作此想,冷不相珠帘掀起,有一个人进来。杨涟亭转头看过去,只见此人已年过五旬,长须灰白,但是jīng神矍铄,目露神光。杨涟亭赶紧站起身来:“前辈可是拜玉教教主?晚辈杨涟亭有礼了。”
长须老者缓缓上前,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他,半晌,才道:“杨大夫不必客气,请坐。”杨涟亭坐下,他却又说:“杏林会赴会者,必须逞一份医案,不知杨大夫医案何在?”
杨涟亭微怔,因他是圣女特地相邀,可没人告诉他这个。正要说话,外面突然珠帘一响,却是圣女阿绯走了进来:“义父!”她的声音似怒还嗔,“杨大夫是我请来的客人,你怎么可以问他要医案!”
老者瞪了她一眼,说:“行有行规,既然当初定下规矩,岂可轻易违背?”
阿绯两三步走到杨涟亭身边,说:“现在写,行了吧?”一转头看杨涟亭,却是露了个调皮的笑:“这是我义父沐青邪。”
杨涟亭忙重新拜见,说:“沐前辈,在下确实不知有此规定,但请前辈给晚辈一点时间,这就准备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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