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杨岳唤她。
“嗯。”
今夏觉得这珍珠有几分眼熟,漫不经心地应着,并不回头。
“今夏。”杨岳又唤她了一声,嗓音莫名地有点哑。
“嗯嗯。”今夏拈着珍珠起身,仍低头端详着,骤然间恍然大悟,“我想起了,这是……”
“……今夏!”杨岳不得已提高了嗓门。
今夏诧异转过身,眼前的景象立马让她怔住——四名锦衣卫冷凛凛地站着,杨岳已被他们摁地动惮不得,她再一转身,后头不知何时也立了两名锦衣卫。
“大胆贼寇,居然还敢折回来!统统都带进去!”
为首之人的手gān脆利落地一挥,两名锦衣卫不分由说,上前把今夏双臂往后一剪,力道之大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们也是官差,搞错了,各位大人!”今夏连声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捕快,我可以给你看制牌。大杨,你赶紧掏制牌啊。”
杨岳被摁得头都抬不起来,一肚子焦急:“出来急,我压根就没带。”
“我带了我带了,各位大人,你稍松松手,我拿制牌给你们……”今夏话未说完,后背就被狠狠地杵了两下。
“你这女贼寇,炸了马厩和牢房,现在还想耍花样!”
原来用雷明霹雳弹的人是她!今夏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继续艰难开口道:“各位大人若不信,可以去问陆绎陆大人,我们是和他一路从京城过来的。”
几名锦衣卫听到陆绎的名号,心底存了丝疑惑,手劲上总算稍稍减轻了些。
今夏与杨岳被他们押着进入提刑按察使司,还未行至牢狱,迎面正碰见陆绎和尹副使。
“启禀大人,此二人在牢狱外北面巷中鬼鬼祟祟行踪可疑,属下疑心他们是贼寇同党。”为首锦衣卫向尹副使禀报道。
“陆大人,一场误会,烦请您向他们解释一下。”今夏连忙求助于陆绎。
陆绎尚未开口,尹副使已认出今夏就是方才与陆绎同行之人,微楞之后将手掸了掸,示意他们先将人松了。
“此二人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快,此番与我同行至扬州办案。”陆绎开口向尹副使解释道。
“早就告诉你们误会一场,抓错人了。”
今夏揉着被别得生疼的胳膊,没好气地看向身旁锦衣卫。
“不过,”陆绎轻轻一顿,接着道,“他二人毕竟并非我的属下,我对他们也不甚了解,若是有可疑之处,不妨秉公办理,万不可误了正事。”
“陆大人!你……巨响之时,我与你同在一处,我怎么可能是贼寇。”
今夏差点呕出口血来,他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轻描淡写两句话,瞧意思是完全不想顾她和大杨的死活。
“但你之后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杨岳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陆绎神qíng淡淡然,与她对视,一副我和你们不是很熟的神qíng,又问锦衣卫道:“他二人在巷中如何鬼鬼祟祟?”
“禀大人,他二人……”,锦衣卫吏目也有些为难,弄不清他们关系,要拿捏这个分寸,着实微妙得很,“原来他二人是捕快,那么方才应是在勘察。因偏巧贼寇中有一女子,而这位也正好是姑娘,大概是误会了。”
杨岳的头点得如jī啄米一般:“误会,真的是误会。之前又是巨响,又是火光,故而我们赶了过来,想尽些绵薄之力。”
“真的真的真的是误会,雷明霹雳弹味道刺鼻,若我等是贼寇,手上会残留有火药味,一嗅便知。”今夏示意杨岳也将手抬起来。
一名锦衣卫果然近前嗅了嗅,然后朝陆绎与尹副使摇了摇头:“并无火药残留气味。”
“你二人怎会到深巷之中?”尹副使问道。
“我们听说有贼寇劫牢,就想去四周察看一番,看是否有线索。”杨岳忙道。
“可有发现?”
这句话是陆绎所问。
“……没有。”杨岳答道。
“没有。”今夏作遗憾状回答。
陆绎微眯双目,打量着她,半晌未语。在他目光下,今夏坚qiáng地保持着脸上的遗憾。
为首锦衣卫迟疑片刻,还是禀道:“属下看见他们的时候,她像是在墙角捡了个小物件。”
“这位哥哥,你……真是心细,前途无量啊。”今夏用gān笑掩饰心虚,“我都差点忘了,是捡了个小东西,以为没什么用。”眼下这状况,她也只能摊开手掌,把那枚珍珠jiāo出来。
陆绎拈过珍珠,凝目端详片刻。今夏偷眼瞧他神qíng,可惜他面上一贯的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卑职猜想也许只是某位路过的姑娘不慎落下的,故而并未把它当成要紧线索。”她试探地说了一句。
陆绎未理会她,转向尹副使道:“沙修竹是我所抓,今夜贼寇为救他而来,言渊冒昧请求,此案可否jiāo给我全权处理?”
“当然可以。”尹副使忙道,“不知人手是否足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再调派些人给你。”
“多谢大人,我看这位兄弟心颇细,不知是否愿意来帮帮忙。”陆绎指着那位锦衣卫头目问道。
“岂有不愿之理。”尹副使吩咐道,“高庆,从这刻起你就听候陆经历的调遣,不得有半点懈怠。”
“高庆领命。”
尹副使转向陆绎道:“他手下也就五、六人,是不是少了点?”
“足够了,”陆绎道,“还有这两个小捕快,此番奉命与我协同办案,用着还算凑合,暂且不需要更多人手。”
听到“凑合”两个字,今夏已无力腹诽,默默翻了个白眼。
“如此……”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要用六扇门的人,尹副使也不好多问,“那需要时尽管开口,千万莫要见外。”
陆绎再次谢过尹副使,并拱手告辞。
他行了两步,停住回头,朝今夏与杨岳冷道:“两位不走是想到牢里去做内应么?”
“你……”
今夏已经被他摆弄得没脾气了,只说了个你字,便颓然闭上嘴,默默跟上他。
身旁,杨岳尚不忘和气地与抓他的锦衣卫告辞:“诸位莫送了,留步、留步……”
压根没挪过一步的锦衣卫面无表qíng看着他。
回到官驿,时辰已经不早,估摸着再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大人若无别的吩咐,卑职就先行告退了。”杨岳有礼朝陆绎道。他身后,今夏呵欠连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困倦地只想回屋睡觉。
“袁姑娘!”
今夏一个哈欠正打到一半,陆绎刻意加重的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大人,还有何吩咐?”
“明日你去查明周显已的相好,他二人相识于何时何地,如何jiāo往,包括这女子的身世背景、xing格脾气等等,越仔细越好,都需查明。”
“卑职、卑职……”以陆绎的xing格,给他做事肯定是吃力不讨好,今夏越想越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卑职能力有限,大人实在不必凑合,不如还是请锦衣卫来协助,以免耽搁正事。”
听罢这话,陆绎盯着她,也不说什么。
杨岳生怕今夏惹恼了陆绎,忙接话道:“明日我来查此事便是,一定不负大人期望。”
“扬州有一位骨科名医,姓沈名密,我已派人知会过,明日一早让他给杨捕头瞧瞧腿上的旧疾。”陆绎淡淡道,“难道你不该陪着你爹么?”
未料到陆绎竟一直记挂着杨程万的腿疾,还请了沈密来为他看诊,这着实让今夏与杨岳始料未及。
“应该,当然应该。”今夏忙道,“大杨陪着头儿去,我来查那女子。大人放心,老鼠在她家打过几个dòng我都会查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绝不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只要袁姑娘你能做到心无旁骛,全力查案,”陆绎似笑非笑,似乎话中有话,“这等小事,你的能力也能凑合着办。”
“……大人过奖了。”
看在他请名医给头儿看病的份上,今夏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
☆、第二十三章
惦记着给爹爹瞧病的事qíng,杨岳只略躺了躺,天才蒙蒙亮,他便起早熬了米粥,又顺手做了葱抓饼,然后才去请爹爹起身。瞧今夏房间还没动静,又去敲她的门:
“今夏,赶紧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里头静悄悄地没动静。
“你不饿的话,葱抓饼我就不给你留了。”杨岳接着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悉悉索索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被打开,今夏揉着眼睛出来。
“哥哥,我刚闭眼,你也心疼心疼我行不行。”她咕哝着朝外走。
“你都睡了两个时辰,够了够了,拿冷水洗把脸就jīng神,今天一堆事qíng呢。”杨岳瞧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推着她往铜盆的地方走。
“哎呦……”今夏眼睛都不睁,又被杨岳拖着走,一不留神撞上房中的透棂架格,痛呼一声。
未等她开口,杨岳先埋怨她道:“你能不能小心点。”
今夏扶着额头,gān瞪他:“大杨,当捕快也要有人xing。”
“所以我做了葱油饼孝敬你,够有人xing了。”杨岳把她往面盆架前一推,口中唠唠叨叨,“我告诉你啊,陆大人要你去查周显已的相好,你勤快着点,别拖拖拉拉,一定给陆大人留个好印象。”
今夏掬了把水扑到面上,冷得打了个激灵,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脑子被驴踢了?”
“这凡事,咱们得往长远着想。你看,这江南名医又不是只有沈密一人,万一沈密瞧不好爹爹的腿,我还得求着陆大人再寻几位名医来。”
“果然目光长远,难怪你跟我娘特谈得来。”今夏挪揄他。
“少扯闲篇,总之你接下来,须得谦卑谨慎,做事勤勉。记着,陆大人吩咐的事,再小都是大事。你可别一不顺心就冲人家呲牙,别惹陆大人不高兴,别说不敬的话,背后说也不行。”杨岳一脸正气,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以免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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