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迹,也许是因为猛shòu出没,又或者是闹鬼,所以无人敢来;但连蝇虫都踪迹全无,又会是何缘故呢?
今夏颦眉望着桃林深处……
医馆内,陆绎冷眼看见杨岳与今夏到外面鬼鬼祟祟说话,半晌后杨岳自己复进来,却不见今夏,他心中已有些疑虑。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未见今夏再进来,他不由疑虑更甚。
“我爹爹已经睡着,是不是可以请沈大夫开始了?”杨岳问医童道。
医童进去看了看杨程万,颔首道:“我去请师父来。”
“多谢多谢。”
要把爹爹的腿敲断重接,杨岳还是有些紧张,总担心出什么岔子让爹爹受罪。他深吸口气,转身正对上陆绎。
“不必紧张,这位沈大夫jīng研骨科,治好过许多人。”陆绎看出他心思,先安慰了他一句,转而貌似漫不经心问道,“袁姑娘呢?”
“她、她……去办点事?”
陆绎继续轻描淡写地问道:“哦,什么事?”
杨岳脑中紧张地临时措词:“我让她去买点果脯蜜饯,等我爹喝汤药的时候可以吃。”
“你是个孝子啊,想得倒是周全。”陆绎点了点头。
看来他是信了,杨岳才刚刚暗松口气,就听见陆绎又道:“不过医馆斜对门就有一家卖果脯蜜饯的店,而袁姑娘已经消失了快半个时辰。”
“……”
“此番我奉命与你们六扇门协同查案,我自问尽心尽力,却不料你们对我处处提防,是不是你们与此案有什么牵连?”陆绎冷冷道。
“绝对没有!真的没有!”这个罪名扣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杨岳急忙道,“我没说实话是怕大人对我们产生罅隙。方才有人替乌安帮少帮主传话,让我去桃花林一见,也不知究竟何事。我因为这里走不开,所以让今夏替我走一趟。我真的不知道他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向来公私分明,绝对与此案没有任何牵连,大人您千万千万别误会!”
“乌安帮少帮主?桃花林?”陆绎看着他,“何处桃花林?”
“从西城门出去,往西南方向一里地就是桃花林。”
说到此处,沈密衣玦带风进来,旁边医童捧着医箱,径直朝里间去。杨岳抱歉而小心地望了眼陆绎,然后急匆匆跟进去。
片片桃花无风自落,落在今夏的头上、肩上和鞋子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美景如斯,醉人心脾,可惜与之不相称的是,鼻端隐约能嗅到某种令人不适的气味,像沉积数年的尸气,透着地底冰潭的寒意。
她谨慎地撕下一方衣角,将口鼻遮掩起来,继续往内缓步而行。
杂糙渐行渐深,已没过她的膝盖,今夏胆子一向颇肥,倒也不是傻的,几乎可以肯定谢霄并不在林深处。不知是否那气味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头一阵阵发昏,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心中暗叫不妙,拔腿yù往行去,却在转头间看见不远处的桃树下有人……
☆、第三十六章
虽然模模糊糊的,仍可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女子被男子拥在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地一动不动。
“你……你们……”今夏张口yù唤,却发现嗓子gān哑地出不了声,张口竭力而喊,也不过如蚊蝇般的声音。
那二人犹自不动,自然是听不见她这边的动静。
未带朴刀,今夏抽出靴筒内的匕首,也不出鞘,就用刀鞘用力砍向近旁的桃树gān,想着弄出大动静来,引他们看过来。
谁知她连着敲了十来下,那对jiāo头鸳鸯却是置若罔闻,不理不睬,犹自依偎着。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顾不得眼前的恍恍惚惚,今夏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跌行,行到近处,可看见那男子面带笑意,双臂紧紧搂着女子,而那女子、那女子……
神智愈来愈迷糊,整个人犹如在山海经中沉沉浮浮,今夏不得不努力集中神智,让自己定睛看清楚——那女子的头搁在男子肩上,面色黑青,嘴角淌出一缕细细的血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她死了?!这个男人呢?
单从外表看不出来,今夏探手想去试男子的脉搏,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医馆内,整个治疗过程出乎意料地快,沈密用一把小银榔头将杨程万的伤腿敲断,然后重新进行重接。杨岳一直担心爹爹会被断骨之痛折磨,好在杨程万一直在昏睡中。沈密手法轻稳准,在他醒之前就已经把腿骨接好,上夹板,用布条固定好。
“接下来还需要观察几日,这几日你们就在这里住着,我已命人在后厢房安排了房间,待会儿有人会带你们过去。”处理妥当,沈密边净手边朝杨岳道。
“好的好的好的,谢谢沈大夫。”
杨岳连声道。
沈密开了方子,让医童去煎药,接着又忙别的事儿去。杨岳千恩万谢地送他出门,返身长舒口气,继续回到chuáng边守着爹爹。
昨夜的酒还有点上头,他靠着chuáng柱闭目养神,心理还惦记着别的事:也不知今夏和谢霄那边商量什么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别惹出什么祸才好;不知翟姑娘可吃了小米糕?她喜不喜欢?她若不喜欢自己下回就换个花样……
“杨公子,有人找。”医童唤他道。
又有人找?杨岳疑惑地起身,刚要伸手掀布帘,布帘已自外被人掀开,谢霄捧着好几个锦盒出现在他眼前。
“你……”
杨岳话刚出口,谢霄便把一摞子锦盒一股脑堆给他,探头去看chuáng上的杨程万:“我叔怎么样了?怎么躺着不动弹?”
“沈大夫刚刚替他接好腿骨,现下麻沸汤的药劲还未过,大夫说再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醒。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岳费劲地把锦盒都放下来,诧异地看着谢霄。
“我昨天和爹爹说杨叔在沈大夫这里医腿,爹爹原先把杨叔接到府里去调养,汤汤水水什么的也有人伺候着,可又担心你们毕竟是官家多有不便,就让我送些虎骨鹿茸人参过来。你给杨叔炖了补身子。”
“多谢老爷子了……今夏呢?她没和你在一块么?”
谢霄一愣:“她怎么会和我在一块?”
杨岳楞住:“今早有一位卖鱼的小哥,说是替你来传个口信,约我在桃花林见面谈事,我因为走不开,所以今夏替我去了。”
谢霄面色骤变:“我没有……等等,是何处桃花林?”
“说是出了西城门,往西南面不到一里地。”
他话音刚落,谢霄旋身朝外奔去,只丢下一句话:“不用急,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究竟出什么事……你……”
杨岳急道,追出门去,却已经看不见谢霄人影。他无法,抓住近处一位医童,急问道:“你可知道西城门外的桃花林?”
医童点头道:“这片桃花林可危险,尤其这时节千万别去。桃花林有巨蛇出没,此时正值chūn日,蛇虫复苏,吞吐毒雾,形成一大片瘴气,我们这里管它叫桃花瘴。本地人都知晓,有些外地人不知深浅进了桃花林,轻者神智不清,重者连命都丢了。”
“这瘴毒可有药解?”杨岳焦急道。
“我们柜上有芰荷丹可以解一部分毒xing,剩下的还得靠慢慢调理。但若中毒太深……”
“我要买!”
揣着买好的芰荷丹,又烦请医童照顾爹爹,杨岳上了马背,一阵风似的赶往城西。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往她口中塞了一枚凉凉的物件,叮嘱道:“把它含化了,咽下去,能解毒的。”那物件入口虽凉,下一刻却辣得人整个口腔就如火在烧一般,今夏痛苦地皱紧眉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自己腾空而起,被人抱在怀中,是谁?今夏竭力睁开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头顶处的桃花像晕染开的水粉,一团团,如梦似幻,飘飘浮浮……
随着她的吞咽,火灼般的辛辣到达腹部,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太上老君八卦炉,文武火煅炼……待炼出丹来,我身为灰烬矣……”她神智不清,口中胡言乱语着,随后复晕厥过去。
梦中,落英缤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今夏!今夏!丫头!……这丫头!今夏!……快醒醒!”
有人左右开弓在她脸颊上一阵拍打,她皱紧眉头,吃力地想要挣开眼前浓黑的雾霾,眼皮打开一条小fèng,一线光透了进来。
“是你?”
她勉qiáng辨认出面前的谢霄。
见她醒来,谢霄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了她的脉搏,道:“还好,你中的瘴气较轻。我说你也是,傻呀还是呆呀,这桃花林年年都有人死在里头,你也敢闯……”
头仍旧昏得很,今夏想站起来,腿动弹了两下,压根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谢霄也不与她啰嗦,拿了她的手往肩上一搭,稳稳将她背了起来,往山下行去。
“你怎得……知道……我在这里?”今夏问他。
“我去医馆看杨叔,才知道有人假冒我的名头约你们至此地,这明摆着欺你们是外地人,不知深浅,想借此地要你们的命。”谢霄忿恨道,“敢冒老子的名头,等我查出是谁,老子废了他!”
他的背颇宽厚,今夏伏在上面,渐渐回神,之前全身的烧灼感已慢慢消退。她慢慢理着思绪:“他想杀的是大杨……我们刚来几天,没得罪人……除了……”
“除了什么?”谢霄顿住脚步。
“除了大杨对翟小姐爱慕难舍,可他也就送了点小米糕。不至于因此就要杀他吧?”今夏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你们查的案子,是不是牵扯到什么了?”
“说查案碍着谁了,那也不该朝大杨下手,要我说,陆绎碍眼多了……”今夏顿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拽着谢霄脖子猛摇,“停!停!停!你快停下!”
谢霄被她勒得直吐舌头:“你……松手……什么事啊?”
“林子里有对男女,女的死了,你没看见吗?”
“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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