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还未曾点亮天空,月牙儿的影子浅浅挂在天穹上,须清和闭着眼睛由宫人们伺候着穿上朝服,犹自带着睡意。
一番洗漱毕,用了两口清粥踏进念颐的房间。
做皇帝从来就不是一桩轻省的事,别人还在睡觉他已经穿戴齐整,哪怕困着也得作出精神奕奕的模样。
到了念颐这里,空气中有股暖融融的馨香绕在鼻端,须清和的脸色有丝松懈,他拍了拍肩上的残雪,挥退左右。
绕过棉白的帘蔓迎面便是秀床,轻手轻脚地靠近她,揭开床帐望见念颐蒙在被子里的半张脸容,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有些冷,便硬生生止住了想摸摸她脸颊的动作。
上早朝前进来也只是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蹬被子......他其实是一个细心的男人,只是来看一看她,这就要走的。
须清和腿上才有了迈步的倾向,手却兀的被床上的人拉住了。
念颐居然不像是刚睡醒,力道大得很,她把他拉得坐到了床畔,声气嗡嗡从棉被里传出来,“来了也不同我说说话就要走了么?”
感觉到他指尖冰冷的温度,她更向上握住想捂暖他,笑靥浅浅地道:“我做了个不好的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语意微顿,脸从棉被里整个儿露了出来,她微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笑得馨馨然,“这样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
他的目光从两人相交的手延伸至她粉晕晕的脸颊上,反握住她按了按,略有迟疑似的,便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仔细冻着。”须清和的声音很轻,他朝外看了看,瞧着时间差不多,就抚了抚念颐的鬓角道:“你昨日说的不错,梅氏之所以一直抱有幻想,是因为梅初吟尚未婚配。是朕给了他们希望。”
他垂眸轻拍袖襕,眼底经年累月的漠然微微浮现,再抬眸望着念颐时那些情绪却都悄然无踪。
“梅表妹早过了婚配的年纪,如今正值国丧,三年期满量她也找不着相配的好人家。”须清和眉头略蹙,一副头疼思索的模样,“朕想过了,即便是念在母后的面子上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笑起来,“麒山王不是想去封地么,正妃体弱多病不是个法子,他身边缺个悉心照料的人。”
“啊?”
“不若就和梅表妹凑一起过日子罢。”
念颐讷讷地看着须清和,“叫梅初吟做侧妃么?侧室......这恐怕不妥,你随口一句的事,梅家却不见得同意,还有你母后那边也未必点头的。”她越想越觉得须清和是故意的,她昨晚只是暗示他给他心心念念着他的好表妹赐婚许个人家,他竟然把脑筋动到了麒山王头上。
麒山王妃如今还好好儿活着呢,病了好些年了,也没怎么着,何况人又不错,念颐也不希望她香消玉殒,好让下面的侧妃变成正妃。梅初吟一嫁过去就是个侧妃,侧妃说的好听,不过一个妾罢了,这是打梅家的脸嘛不是。
要梅初吟做妾,等进了麒山王府还要看正妃脸色,郑氏病体不假,人却不好糊弄,届时梅初吟那点小伎俩怕是玩不过人家,她要倒大霉了。
本来这么着倒也好,可须清和这一肚子的坏水到了别人那里看来怕就全是她挑唆他的了。她虽然和梅初吟不对付,但的确没那个意思啊。
思及此,念颐清了清嗓子忙道:“兰卿,你不要胡来,就不能许个中等人家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念颐抿了抿嘴,慢吞吞道:“不要弄的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母后愈发恼了,回头大家面上都不很光彩......嗯,我就是觉得你有没有更好的方式呢?”
“你猜。”
须清和脸上带笑站了起来,他低下腰揉揉她的头发,念颐头发本来就睡得乱糟糟的这下更乱了,听见他道:“现下还早,你再睡一会子。”
她点点脑袋,看着他走出去,无奈地撇了撇嘴。
他怎么以为她还能睡得着,昨日分明回宫了却不第一时间去拜见太后,目下摆明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口中嘀咕着“松懈不得松懈不得”,念颐爬下床,脚丫子光溜溜踩在氆氌毯上,海兰掀开帘蔓进来,心知她是睡不着的,便叫了宫人进来伺候早起。
换了身份,虽然说是大家伙儿心知肚明,可是皇上说她是谁她就得是谁,叫错半个字都是死,面上更不能现出半分异样。
突然变成一个原先不存在的人,念颐不大自在,她都准备好接受宫人们异样的目光了,却没想到所有人的反应都平常得出奇,就连昨儿晚上没见着她的都毫无异状。
她索性也不想这么许多了,如此看来最没有进入角色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等穿戴打扮好了,念颐用了点早膳就坐在窗前等天再亮一些,至少等到太后差不多起床的时候,否则早去了也是白等。
卯时刚过,冬日熹微的晨光照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上,瓦片尽染,屋檐下的冰棱子似锥,闪着琉璃般五彩的晕泽。
看着是差不多了,念颐舒了口气跨出门槛。听见叫声,以为海兰追出来撑伞了,不想却是喜珠。
看喜珠还是那个样子,风风火火的。不过在宫里行走,她还是倾向于同海兰一道,海兰稳重踏实些,叫人觉得安心。但喜珠一副有话要讲的模样,念颐也就没阻拦。
喜珠撑起描摹着梅花的伞面,雪点子打在伞上几乎听不见动静,无声无息。
她一手缩进袖子里,嘴里哈出白白的雾气,开口道:“姑娘,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和采菊都担心坏了,没成想这回倒是因祸得福,得亏了夫人九泉下有知护着姑娘,方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这么说也不错,娘亲在地底下必然是念着我的。”
念颐把暖兜里的手拿出来,挑起喜珠散在侧颊上的碎发勾到她耳后,想了想,道:“眼下确实是顶了新的身份,我的存在也变得合理。怕只怕太后娘娘不依不饶,她不欢喜我,仍要将兰卿和他表妹硬凑在一处。”
须清和的想法她没有说,毕竟还不曾付诸实施,麒山王对梅初吟做自己侧妃什么态度也是未知。
喜珠抖擞了精神,一头踢踏着积雪一头道:“姑娘不要泄气,说句大不敬的,即便太后娘娘不喜欢姑娘又如何,你又不是和她成亲过日子,认真论起来,还是抓住皇上的心最要紧,等姑娘掌了凤印,做了皇后,这后宫里就是姑娘说的话作数!”
念颐看了喜珠一眼,觉得她这些话说的太过急躁了。俗语讲“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你的”,可见很多事情强求不得,更别说做皇后这般的事。
不过念颐自己也心知肚明,她之所以在立后一事上心态平和到这份儿上,主要还是因为须清和。
他一再暗示加明示她要相信他,她间或有不安的时候,但更多的仍是对他的信任,只要想到他她就是安心的。谁不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夫妻,做妾是一点意思也没有的,哪怕许她贵妃之位也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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