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_狐狸不归【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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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砚倒没有寻常时候的阴鸷冷淡,在对待乔玉的事上,他向来比别的要温柔几分,闻言不过一笑,替乔玉敛了敛被子,目光极深,“他还小,现在又乱,着什么急?”

  左右都在他的身边,也跑不出去。

  锦芙不再提了,在心里嘀嘀咕咕,她当然不着急,不是怕主子自个儿急了吗?

  隔了几日,乔玉带了满身的恩宠去见陈家人,陈寅扬果然来了,他长得风度翩翩,说话有礼,与小时候宛如两个人了。

  乔玉像是个吉祥物,在那些人面前转了两圈。陈家人后悔不迭,原来只是想多找一个理由,现在反倒成了堵住他们嘴的由头了。他们待乔玉也不可能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虚情假意地夸上几句。

  那天晚上临走前,乔玉同陈寅扬告别,他听到一句很轻的话,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你怎么不死啊,活着就是多事,你死了不就好了。”

  那句话只有乔玉听见了,他抬头再去看陈寅扬,那个翩翩公子朝自己一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了,眼里却满是嘲弄,似乎是警告乔玉,他没有一点证据。

  然后乔玉就从人群中找到景砚,立刻搞了一状。他朝景砚告状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是他说的,景砚没有不当真的。

  后来乔玉没再去过,就是听说陈寅扬好像因为堂前没答得上来元德帝的问题,被评了一句,“难负美名。”

  这话连乔玉没刻意打听,都能从闲着扫地的小太监嘴里听到,大概是传遍了整个后宫了。

  而后宫的事,一贯是瞒不过前朝的。

  乔玉未亡,且长大成人,可以支撑门庭的事,比这件事要传的快得多。

  在山上古庙里修行的福嘉县主是半个月后知道的,她一听了这个消息,古庙再待不下去,立刻叫了马车回京。

  她的小玉没死,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福嘉县主只想见乔玉一面,可乔玉在深宫当中,轻易见不得。而福嘉县主的父母早已双亡,她一个县主,无权无势,冯家也不可能替她上书,她就每日一次次递请安折子上去,只期盼元德帝能够看到,恩准一次,以满足她唯一的心愿。

  福嘉县主在这世上早就没了亲人,冯嘉仪远嫁陇南,连尸骨都未瞧见,又以为乔玉死在宫中,心灰意冷至极,无牵无挂。可她是很固执坚强的人,佛经又言道自尽的人有罪,不能得到普渡,死后连想念的人也见不到,便在这世上苦苦支撑,日日吃斋念福,为了冯嘉怡和乔玉的往生祈福。

  可现在不同了。

  那些请安折子,元德帝看都不会看,但福嘉县主的动静不小,先让景砚知道了。他叫人去查了很久,这福嘉县主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乔玉,才准备让他们见上一面。

  因为景砚知道乔玉还是很惦念他的祖母和亲人,虽然他从来不会说。

  到了那日,已是春天了。福嘉县主的屋子里几乎没什么装饰,除了一尊佛像,别处都是空落落的。她清晨起来,对着镜子抹了些脂粉,戴上了一套宝石头面,新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裙。

  福嘉县主伸出手,碰到镜中的自己,低声问跟着自己三十来年的嬷嬷,“我天天青灯古佛,许久未曾收拾过自己了,也不知道小玉看到我,会不会瞧着害怕,都不像是他的外祖母了,倒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嬷嬷忙道:“表少爷怎么如此?他四岁时来京城,才一丁点大,再天真活泼不过,抱着您就不撒手,连小姐都不要,非要您喂他糖糕。即便是长大了,三岁看到老,想必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福嘉县主是近乡情怯,关心则乱,闻言安定下来了些,“我也觉得如此,小玉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我知道的,他就是和他母亲一样命苦。”

  她离京修行好几年,本来诸事不知,可是一想到乔玉在宫中,就不得不打探消息。那消息差点要了她的命,都说是乔玉是景砚的娈宠,被私藏在仙林宫中,日日夜夜不得脱身。

  福嘉县主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她喝了好几贴药才有了些精神,扶着嬷嬷的手起床写请安折子,“那又怎么能怪乔玉?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别人不是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他的外祖母,要是再不关心他相信他,还有谁对他好?我得快些去找他。”

  景砚派来的人将福嘉县主接了过来,见面的地方安排在了御花园的一个小亭子,福嘉县主远远看见亭子中坐了一个人,她加快脚步,什么礼仪规矩都忘了,只想早点看到乔玉。

  乔玉起的很早,到了好一会了。他才景砚说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外祖母,而且极为疼爱自己,以为自己死了,日日吃斋念福,只盼着他来生有福。他从小其实就很想讨家里人的喜欢,可惜父母都有各自的心事,对他这么个为了完成身上重担而生下来的孩子半点爱意也没有,渐渐的,乔玉也就不再向他们讨要爱了。

  可到底是想要的。

  乔玉灌了一大盏茶,又剥了大半碟的橘子玩,正感觉想要去如厕的时候,听到有一个年老的女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啜泣,“……我的小玉。”

  乔玉顺势站起了身,身体一僵,缓缓向后转过头。

  第71章 太子妃

  在乔玉的记忆里, 从来都没有福嘉县主这个人。他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父亲长年在外,久不回家,回家也不怎么见他。而母亲则大多在自己的院子里,那院子被几个嬷嬷看管得严严实实, 轻易进不去。乔玉记得有一次, 院子里的琼花开了,花枝伸到了墙外,他拿着风筝,求嬷嬷让他进去摘几朵花缀在风筝上, 他求了好久,非说这棵琼花开的格外好,可冯嘉怡这里的仆人却不哄着他。乔玉纠缠的太久, 最后是冯嘉怡从里头出来,叫一个手脚伶俐的小厮剪了伸出去的花枝,冷冷淡淡地说乔玉太任性啦, 她太烦了,连花都顾不上,让他去拣那些剪掉花玩。

  乔玉呆愣愣地看着好久才能见一面的母亲,泪水含在眼眶里,望着她又走了进去。他想自己的确很任性, 好像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可他其实只是想进院子里看一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一直吸引着母亲,从来都不出来。

  如果他知道了那是什么,一定会找出一样的放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样母亲就可以来看看自己了。只是这件事后,乔玉就明白了,母亲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罢了。

  仅此而已,喜欢或者不喜欢真是没办法的事。

  乔玉就不强求了。不过也因着他和母亲的关系不亲密,所以不知道福嘉县主的事。

  福嘉县主径直走到乔玉一旁的石凳上,苍老的目光望向他,声音抖得厉害,“我是你外祖母,你还记得吗?不记得也是常事,上一会见你,你还是三四岁大,一转眼就长成人了。可中间,已经是好多好多年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了一下从前记忆中乔玉的大小,似乎记得清清楚楚,乔玉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见福嘉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在藏青的宽袖上,浸透了那一小块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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