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拿回来,当没这回事。
谁知易飒沉吟着说了句:“没准能吃。”
哈?
没等宗杭发问,丁玉蝶已经一头从敞着的门下冒上来,两眼放光:“什么吃的?我刚听到吃的?吃什么?”
***
看清楚易飒手里拿的罐头之后,丁玉蝶大失所望。
前两天,他在船里转悠的时候,也看到过那两箱罐头,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过期七十年了,打死他,他也不会吃的,可别忽悠他说密封性好。
易飒还真是说这个。
柬埔寨战争结束得晚,她又常去柬越边境,听不少人讲起过战时、包括越战时的事,其中就有老美的军粮罐头。
她用罐头上自带的工具开罐:“保质期和食品防腐剂之类的概念,其实是现代社会才出现的,二战那时候,生产军用罐头,听说是高温灭菌,然后密封装罐,理论上,如果密封得好,没有胀罐,周边环境又干燥,那里头就不会产生细菌,而且你看到了,这种罐头都不是现在那种拉环的,要用专用工具打开……”
说到这儿,咔哒一声,拽下了揭盖。
丁玉蝶和宗杭一起凑上来看。
好像是红小豆糯米饭,虽然比较干,但卖相居然没破,就是闻上去有点隐约的酸气。
易飒拈了粒米放进嘴里嚼,没有霉味,也没臭,再拈红小豆,豆子好像不行,有点怪,她马上吐掉了。
在她的带动下,丁玉蝶和宗杭也各拈了两三粒米,放进嘴里细嚼。
丁玉蝶那颗抵死不吃的心动摇了,他吸了吸鼻子,盯着罐头看:“这样,我们把豆子择掉,光吃米,米也先用火烤一下,消毒,保险一点。”
***
终于能饱着肚子出发了,虽然因着火烤的缘故,每个人都吃进了不少焦灰,但肚子里总算是有实在的东西了。
身上的桌布行动不便,宗杭把它裁剪成了长方形,套头之后,身前一片,后背一片,拿细绳一扎,就成了利落的短打。
每个人都有负重,但宗杭主动背了最重的包,还把丁玉蝶和易飒的也分过来一些:爬巢脾的时候,也会是前、中、后的格局,易飒开路,丁玉蝶断后,防止姜骏提早出现——这两人不宜重装,宗杭觉得自己背多一点合情合理。
丁玉蝶没跟他客气,只是出门时,低声跟易飒嘟嚷了句:“挺会做人的啊。”
易飒笑了笑。
笑完了,又有点心疼宗杭:这不叫会做人,这跟那种挖空心思的讨好和逢迎,完全是两回事。
***
三个人“烧”过那面息壤石壁,一路到达通道口。
大概是因为洞顶的息壤都已经“醒了”的缘故,这儿比之前看起来更亮了,打眼看过去,一扇扇竖直的巢脾,接顶连地。
暂时没看到姜骏,也没有异样。
三个人,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贼一样偷入就近两扇巢脾的夹道。
一顿米饭下肚,胳膊腿都有了力量,加上巢房一格一格,是天然的踏脚蹬,易飒爬起来飞快,就是巢房里的尸体是头朝外的,每上一步,就要过四五人头,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宗杭紧随其后,基本不歇,一步一格,也牢记易飒的嘱托,只往上看,眼不朝下。
丁玉蝶落在最后,时刻注意下头的动静,肩上还挂了杆枪,预备着姜骏出现时照旧唬他,实在唬不住就扔,减重。
爬了两三百米之后,易飒停下来喘气。
低头看,这高度,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了,往上看,距离洞顶,还有不到一百米。
速度还行,比预想中的顺利。
易飒定了定神,正想再爬,忽然听到“咚、咚”的声音。
不连续,每一声之间都有十几秒的间隔,像敲牛皮大鼓,隔一会才落一次锤,但蹊跷的是,这声音是越来越近的。
易飒一颗心砰砰乱跳,又凝神听了几秒之后,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有人正像金刚一样,从一扇巢脾跳到另一扇巢脾,然后爬绕过来,再跳往下一扇,听这声响,是往这边来的,而且位置很高。
卧槽!声响来得这么快,这不尴不尬的高度,往上爬或者往下撤都来不及了,易飒急得胳膊都抖了,再然后,正在攀爬着的这扇巢脾一震……
来了!
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其它,易飒捡了一个巢房就钻了进去,不能发声,也来不及打水鬼招,希望丁玉蝶和宗杭他们有样学样吧。
这巢房里躺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结发髻,易飒屏息把他推得侧起、面朝巢壁,然后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两下。
太对不住了,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平安出去了给你补敬死香。
她趴着身子,尽量往里缩。
听不到动静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跳了?接下来还有好几扇啊,是发现了这面巢脾的异样了吗?
不会的,这么多巢房,密密麻麻,一扇都成千上万,扫一眼绝对看不出来,除非一间间查。
是宗杭和丁玉蝶他们被发现了吗?也不像,出事了应该会有叫声的。
易飒伏着不动,冷汗涔涔。
终于又有响动了,“咚”的一声响,响在了对面的巢脾上,她看到一条精悍的人影,头颅奇大,背脊青白,速度极惊人,爬行的兽一样斜着从巢脾上掠过。
应该是爬过那扇巢脾了,过了会,“咚”的声音又响了,往远处去的。
易飒长长舒一口气,四肢发软。
姜骏根本已经不是人了吧,在这样的高度、间距腾挪窜跃,行动自如,猿猴也会自叹弗如。
怕他到了端头之后还会返回,易飒没急着出去,还是趴着不动:希望宗杭他们也有这觉悟,别贸贸然出来。
姜骏到底在干什么呢,杀了姜孝广,又守门人一样守着这息巢,一定是有目的的。
易飒打量这巢房。
像口呈六边形的棺材。
所有尸体都是头朝外,平躺,被用来干什么呢。
易飒翻了个身,也平躺在巢房里,仔细看时,才看到正对着头的上方,有个很小的孔洞,只笔杆粗细,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
易飒伸出小指去探,小指好像都嫌粗,正纳闷着,背脊忽然一凉。
距离头顶不远,有浊重的呼吸声,连带着隐约的腐臭气。
那是有人在巢房外头,正看着她。
易飒心跳加速,然后缓缓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架势,感觉对方没异动,才缓慢翻起身,抬头。
那是……
一个女人,长发杂草般蓬乱,有着一张骨相怪异的脸,眉距很宽,眉骨一边高凸,一边凹平,鼻梁歪斜,连带着嘴角都一高一低。
易萧?
她姐姐?
这张脸,怎么也穿透不了年月,和记忆里那张娇俏的、张扬的、明眸皓齿的美人脸联系起来。
那一声鱼刺样卡在喉头的“姐姐”,根本叫不出来。
丁玉蝶不是说,她出事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爬上这样的高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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