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只好分了一张给易飒,不过他的203,她的204,不是对门也应该紧挨。
酒店入住率还挺高,从楼梯上去这一路,人来人往。
到了二楼,风云突变,203在拐角,204曲曲绕绕,还要过条走廊。
宗杭气了:这什么酒店,连按号排房都不懂!
易飒却无所谓:“你到了,先休息吧,有事打房间电话。”
宗杭嗯了一声,眼巴巴看她走远,好生郁闷,脑袋抵在门上,拿门卡去插卡槽,几次没插中,越发觉得这酒店样样不顺心,生硬地去拧门把手,正较着劲,身后有人憋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宗杭?”
这声音……
宗杭心里打了个咯噔,迅速回头:“井袖?”
还真是井袖。
她没初见时穿得那么桃红柳绿了,一条连身的条纹裙,长发吊了个马尾,显得整个人素净不少。
宗杭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井袖斜乜他:“我怎么来了,我要照顾你一年的,你忘了?”
说着走上前来,从他手里拿过卡,对准槽口,轻轻一插开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连珠炮样说个不停:“丁碛跟我说你不是住203就是204,我在这走廊里来回走着等,正好看到你过来,你长那么大眼睛,就没看到我,眼睛巴巴粘在人家身上,人家走没影了,你就蔫了,手上没劲,门都打不开……你喜欢她啊?”
宗杭对井袖的感觉很复杂。
船上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心里早把她跟丁碛划了等号,但乍一见到,她这言笑晏晏的,还是当初日夜照顾他时的亲和笑脸……
不像是蓄谋害他的模样啊。
不过她这一句一句的,又是“要照顾你一年”,又是“丁碛跟我说”,让他反应不及,总慢她一步,及至听到最后,像是秘密被人戳穿,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哪……哪有啊?”
井袖关门:“不喜欢啊?”
当然不是……
宗杭犹豫了半天,期期艾艾:“易飒……人这么好,人人都喜欢,谁会不喜欢啊。”
原来她叫易飒啊。
这话蒙别人就算了,井袖于男女这点事,精得跟鬼似的:“人人,人人是谁?你找一个出来让我看看,我就不喜欢她,外头扫地的也不喜欢,厨房切菜的也不喜欢,你一个人喜欢,还要拉人人当挡箭牌。”
宗杭没词了,眼睛滴溜滴溜的,嘴角想扬起,又努力忍住。
喜欢怎么了,他喜欢他骄傲。
井袖想笑。
由始至终,还是跟宗杭在一起感觉最轻松啊,没有拘束,没有挂碍,不用想从前将来,不用小心翼翼……天都更高更敞亮。
宗杭回过神来:“对了,船上之后,你去哪了啊?”
井袖瞪他:“我还想问你去哪了呢,害得我满码头贴寻人启事。”
她心情愉悦,语调轻快,把那之后的事情说了,其实归纳起来也简单:就是在船上偶遇了以前中意的客人,双方都还有那个意思,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宗杭听到只是偶遇,并非想象中的合谋,长长吁一口气,但越听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忍不住打断她:“你这意思,以后要跟丁碛在一起了?不是,井袖,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井袖一愣,顿了顿反问他:“宗杭,你跟丁碛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啊?我问过他,他说当初看到你被绑架,见死不救……你就是因为这个打了他吗?”
见死不救?对,是见死不救,但你怎么不说那个“死”也是你造成的呢。
要不是事情牵连太广,宗杭真想把丁碛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倒出来。
见宗杭不吭声,井袖有点讷讷的:“我这趟找你,一来是大家是朋友,想过来看看你;二来凡事要有始有终,易萧雇了我一年,给了订金,然后就没音讯了,我也联系不上她,我也算上任一个多月,担惊受怕还差点喂了鳄鱼,拿一块柿子金也不算过分——所以,你如果能见到她,麻烦帮我说一声,合约就到此为止了,好吗?”
说到这儿,她不好意思地笑:“就是……不说一声,总觉得事情吊在那儿,接下来做什么都不踏实。”
接下来做什么?和丁碛一起开始新生活吗?
宗杭的心跳得突突的:“井袖,丁碛不是什么好人。”
井袖笑了笑:“我知道,我跟他,都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吧,听他口气,估计他干爹也指派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宗杭血涌上脑,脱口说了句:“他杀过人的,井袖,不止一个。”
第87章
井袖没有太过震惊或者激动。
她只愣愣看着宗杭。
话既然开了头,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宗杭说:“井袖,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至少先对他的为人有个了解,再去决定喜不喜欢——我没撒谎,他杀过人,不是被迫的,那些人也不该死。”
井袖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末了喃喃说了句:“我就知道,好事也轮不到我啊。”
丁碛从不跟她讲自己是干什么的,她“识趣”,于是不问,但不代表不会猎手般循蛛丝马迹揣测,更何况,于男女一节上,女人本就是天生的猎手。
——丁碛当然不会是循规蹈矩讨生活的,否则早大大方方说了。
——他和她是在买卖关系下认识的。
——他听人使唤做事,手下又有人可使唤。轻松帮她追回了包,还说“屁大点事”。
……
她的揣测里,他有各种过往、各种身份、背负各种秘密,“逃犯”、“杀人犯”也在选项之列。
所以听宗杭说出来,不震惊,也不愤怒,只觉得是悬在脑顶的剑终于落下,疑虑坐实,苦笑之余,只想自嘲。
好事也轮不到我啊。
一个下了水的按摩女,没钱没势,也不是什么惊艳的大美人,凭什么能遇到踏实可靠干净的男人,彼此两情相悦,就这么开启美好人生了呢?
看看,又是这样,以前是没船肯载她走,好不容易有船了,开了一段才发现千疮百孔,少不得还要下水,游回原地。
井袖忽然意兴阑珊,连带着见到宗杭的那份欣喜,都淡了下去。
***
易飒盘腿坐在床上,竖抱着枕头,脑袋像从枕头里长出来的:“然后呢?”
宗杭趴在床沿上,蔫蔫的:“然后,她就很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聊什么都不在状态……易飒,是不是我说得太不委婉了啊?”
送走井袖之后,他就来找易飒了:易飒一直怀疑井袖是跟丁碛串谋的,他觉得有必要帮井袖澄清一下。
易飒说:“杀人这种事,还能说得怎么委婉啊?没事,说了也挺好的,省得她继续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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