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见那两只犬扑上扑下,一只骑着另一只的身上耸动着,不由转身拉了拉九如的衣袖指着那两只犬嘻笑道:“快瞧!”
九如便依言转头瞧去,但只瞧了一眼立即掉过头。
火光下昭然见他好似面颊生出了红晕,刚想开口就听九如道:“时候不早了,多谢先生款待,无以为报,这把落魔弓便借于先生一用。先生若无其它要事,还是早日离开,此地只怕这几日会有不测风云。”他说到风云两字,人就已经离得远了。
昭然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九如方才不论遇到何事都很淡定,甚至遇上狗奴的百犬夜行也若无其事,但方才离开时眉目神情却有些不大自然,甚至有尴尬之意,心中懊恨自己有些孟浪了,有心想跟九如说那不过是两只狗在争老大罢了,不是你想得那样,可是举起了手却最终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九如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走了几步,果真见那把小乌弓就挂在树叉上,他取了下来,见弓上也刻着鸦羽,且丝丝缕缕纤毫毕现,弓把上分嵌着四根羽箭,昭然心中念道“落魔弓”,心想光听名字这把弓就不会是凡品了。
昭然取下弓,又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到底也没见九如返转,只好悻悻地将弓塞入自己的褡裢,又想即然九如说弓是借给他的,那有借有还,也不是从此不见的意思,心情又大好了起来。
他边走边想,瞧佛子们出动的阵势,只怕果真像九如说得这地方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九如却将法器留给了他,昭然不禁摸了下褡裢中的小乌弓,暗想九如这个小佛子,面嫩得很,要是回去不好意思,又或者不敢说自己将法器转借他人了,那到时会不会有危险?
昭然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折向了三囤村的方向,自己在心里宽慰道,总要雇上个向导啊。
他沿着山路,没走多远便看见了容家庄,三囤村是容安镇最著名的向导村,又似乎与镇上的丝丝缕缕的关系,因此是本地最大的村庄。昭然还没进庄便觉着气氛略有些不对,庄中灯火通明,但却不闻半点狗吠之声。
第6章
昭然猫着腰潜入了庄子挑了隐蔽的高树朝里眺望,只见村庄中央的晒麦场上跪着黑压压的人头,显然整个容家庄的人都齐聚到了这里,当看清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时,昭然的心差点蹦出了嗓子眼。
——那红袍银发神情阴鹜的人不是闻之庚还能有谁。
他的脚下已经倒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躺倒在地上满面血污,不见动弹,只怕已不是活人。
“大人,没有发现那妖人的踪迹。”几名锦衣校卫走了出来恭身道。
闻之庚低垂眼帘扫视了一下跪着的村民们神色冷酷地说:“这容家庄藏着妖孽,你以为国师远在京师,便发现不了你们吗?现在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你们当中能提供出这妖人的下落,便暂且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
当头一句老者连连叩头:“大,大人,我们真不知道这妖人是谁,大人说的那坟里埋的就是容十一爹,他七十有余,是我们村里的最长者,绝无可能是三四十岁的容貌!”
昭然听得目眦欲裂,只恨不得给闻之庚一刀子,在那娘娘庙里没给闻之庚补刀子,他现在算是悔得连肠子都青。
老者将头都磕破了血:“大,大人,小人说得句句是实啊。”
闻之庚一脚将那老者踢飞了出去,那老者在地上扑通了一番,瞧着也是进气多出气少。
昭然差点将自己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他不该信口说自己是容家庄的人,这必定是事后闻之庚还是察觉了破绽,追到了三囤村来,昭然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的手反复摸着褡裢里的落魔弓,心想是否干脆就在这里补闻之庚一箭,可是又怕事后闻之庚不死,给容家庄带来灭庄之祸。
闻之庚信手抓起边上一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男孩,那个小孩被他拎在手里像是被拎着一只小鸡仔,摇头晃脑地哭了起来。
“大,大人,快放下我孙儿。”那地上的老头挣扎着起来喊道。
闻之庚皱了下眉头,朝着那小男孩的后脑勺就拍了一下:“闭嘴!”
那男孩被他一拍,浑身哆嗦了一下,下面开档裤里的蛋蛋一翘,一泡尿全浇在了闻之庚的身上,闻之庚不禁怒容满面,连忙丢掉了小男孩,那边又有锦衣校卫来报:“大人,发现了一口井。”
“井?”
“庄后的老屋里发现了一口井,井上有石盖。”
老者惊慌失措地道:“大人,那口井万万启不得。”
“我就先瞧瞧是哪口井启不得?”闻之庚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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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之庚跟随着锦衣卫走到了屋前,那间灰色土瓦房占地面积不小,虽然可见多次修补,但墙上尘泥渗漉,屋身也略有些歪斜,可见盖得有些年岁了。
屋前的垂环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把生锈的大铁锁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里面没膝的杂草丛生,仅只一条被先前锦衣卫给踩踏出来的草径。
闻之庚沿着草径走进了屋内,一股腐朽的气味冲鼻而来,他不得不掩住了鼻息,借着火把打量了一下屋内。
屋子有几根圆木撑着屋梁,中间没有隔断,竟有寻常屋子几间之长宽,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东西,显得有些空旷。
“大人您看!”那名来报的锦衣校卫撑着火把将那口井指给了闻之庚。
闻之庚见地面上有只数丈宽的圆形石盖,略略高出地面,已经移动了寸许,露出了里面黝黑的洞口,石盖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却没落半寸灰,倒是上面渗出一点细小的水珠,闻之庚弯腰用手轻轻摸了摸,只见指间有点粘腻潮湿,触手阴寒。
“大人!”
“准备弓箭手!”闻之庚狭长的眼帘露出一丝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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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跟着闻之庚跑了,昭然一溜烟下了树,手起刀落将跪在麦场的人身上的绳索都割裂了,挥手小声道:“别聚在一起,分散了跑,那美人屠养着一只会追踪人的狗奴。”
“容显!”那老者满目惊诧地喊了声。
昭然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他还披着容家庄人的皮呢,心底里想着是不是冒认个远房亲戚,可又不知道这容家庄人的来路。
那老者已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不是每次都要到圆月十五才让我们把你挖出来的吗?”
昭然放眼望去,见容家庄的人都在抬头瞧他……昭然莫名地觉得背脊寒嗖嗖的,咽了口唾沫,心想他究竟披了谁的皮。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老者大叫道:“坏了!他们真把老祖坟给打开了。”
“妖眚来了,妖眚来了!”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从后屋的方向跑出几人,最前面的是闻之庚,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众人上空一掠而过。
而他们身后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好似一条蟒蛇,然后那只蟒蛇张开了翅膀,拖着十数丈的尾巴盘旋在那些锦衣校卫们的上空,一俯首一股黑烟便喷中了其中一名校卫,只见那校卫身体如同石块似的龟裂开来,身上的肉掉了一地,光剩下一副骨架仍在地上跑,嘴巴上的骨架还在“咯吱咯吱”上下对敲着,好似还在喊“妖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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