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衣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娘,没事,过几天就会好了。”母亲平日哪会这样大声和父亲说话,也是因为关心他才会失了分寸。
“都怪你爹,非要你去抢绣球,一连赶了几天的雨路,本就辛苦,还要和一群粗鲁汉子争来夺去,怎么可能不受伤?”
“呃,我是叫他去抢绣球,又不是叫他去拼命,能怪我么?”燕定北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娘,这事怎么能怪爹?要怪就怪那臭小子,把我撞伤了不说,还把我到手的绣球也撞飞了,白白地便宜了姓段的小子!”那时他分明已经摸到了绣球,却被那小子一撞,手一滑,生生地看着那绣球飞到了段宸书的手中,而段宸书的表情似乎还不想要似的——不想要抓那么紧干什么?
“唉,算了,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郭家小娘子适合你,爹一定给你再找门好亲事。”听说了儿子在彩楼下的倒霉遭遇,燕定北只能认定儿子和郭小娘子无缘,也不好怪他不努力。
“我就看不上那个郭小娘子,不就仗着自己是圣上的小姨子嘛。二郎,娶媳妇就要娶你嫂子那样的,贤淑良德,样样齐全,这家里面和和美美,男人在外面才有脸面。”张氏拼命地安抚儿子,怕他因为娶不到郭盈袖而颓废。
听到婆婆说自己,站在丈夫身后的赵氏脸一红,轻声道:“娘又说笑了,媳妇哪有这么好,二弟将来娶的新妇才一定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儿。”
这时,婢女送上茶来,赵氏忙亲手给公公、婆婆、丈夫及小叔一一奉上。
说到自己的长媳清乐县主赵瑢,燕定北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虽然亲家顺郡王不得势,但也因此远离朝政冲突,自得其乐。而赵氏自从嫁到燕家,完全没有宗室之女的娇贵,孝敬公婆,顺从丈夫,关心小叔,教养女儿,善待下人,是出了名的贤妻良媳。
若说有什么不满,就是这赵氏过门七年,只生了一女,而长子燕铁衣担心嫡庶之争,犹豫着不肯纳妾,所以燕定北也才会着急幼子的婚事。
燕铁衣接过妻子手中的茶,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娘说的对,娶妻当娶贤,品性最重要,相貌其次,当然也不能忘了门当户对。至于美人,只要你功成名就,还愁没有吗?”
“看你们说的,我又不是冲着郭小娘子去的,我就是不想让姓段的小子得意而已。”燕锦衣因为家人的误解而羞恼,而一想到偏偏还是让段宸书得意了,心里更是不忿。
“这就对了,我燕铁衣的弟弟岂是那种肤浅之人。”燕铁衣长了弟弟十二岁,很多时候对他倒比父亲还要严厉。“你也用不着和段宸书较真,他娶了郭小娘子也未必就是件好姻缘。好姻缘可不是男才女貌就行了。”
燕锦衣对兄长的话不太明白,不过听了这话,他还是忍不住憧憬未来的妻子。不是那种娇滴滴的绝代佳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第九章 望子成龙父兄苦
“二叔,二叔,你给我带的大绣球呢?”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跑进屋来抱住燕锦衣的腿,后面跟着乳娘。
“巧巧别闹,二叔身上不舒服,快到娘这里来。”赵瑢忙说道。这小女娃正是她和燕铁衣的独女,今年虚岁五岁,取名燕双成,乳名巧巧。
“不嘛,二叔答应我今天给我带大绣球回来玩。”
燕锦衣大窘。他这次从济南回来的匆忙,忘了给小侄女带礼物,昨天被缠得烦了,便随口哄她说把郭小娘子的绣球抢回来给她玩,哪曾想今天竟然失算了。
燕定北虽不满赵瑢没有生儿子,可对这唯一的孙女却爱如掌上明珠,这便笑道:“巧巧喜欢绣球啊,那改天爷爷叫人做个绣球让你抛,好不好。”
“好啊,我喜欢抛绣球。”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小孩子哪里会知道抛绣球的含意。张氏笑着把孙女搂到怀里,“别听你爷爷胡说,你现在还小,想抛绣球还要再等好几年。”
“为什么?”
“呵呵,因为只有等你长大了,才会有像你二叔这样的傻小子来抢绣球。”燕铁衣欣慰地看着女儿,她的眼眉像自己,明亮有神,口鼻像妻子,小巧清秀。等她长大了,一定也能引来无数少年郎。
燕锦衣狠狠地瞪了大哥一眼,他知道大哥不赞成他去郭家抢绣球,可也没必要当着女儿的面取笑他啊。
巧巧听了爹爹的话,想了想,问道:“二叔,你给我的大绣球是不是被别人抢走了?”
燕锦衣呛了一声,“当然不是。二叔只是……看那人可怜,买不起绣球,送给他玩。咱们家有钱,明天二叔就去给你买。”
巧巧嘻嘻一笑,伸手在脸上刮了刮,“二叔说谎,二叔一定是打不过人家。”
“胡说!谁跟你说二叔打不过?”燕锦衣俊脸涨得通红。
赵瑢也走过来教训女儿,“你这孩子在哪里学的这些?女儿家知道什么打不打的。”
巧巧噘起了嘴,“是诚王哥哥说的,他说他打架最厉害,连二叔都打不过他。”
巧巧口里的诚王哥哥便是燕锦衣的长姐燕太妃的儿子,当今圣上的十五皇弟赵珞。这小子今年才十二岁,还分担不了国事,整日游手好闲,最喜欢的娱乐便是找人比武,可又有谁敢真的打败他呢?
燕锦衣咬牙切齿,心想等下次一定要打得那小子嗷嗷叫才行。
赵珞虽是燕定北的外孙,但君臣有别,他也不好管教,反过来又觉得幼子不对,这么大的人还和孩子打闹,大概也是闲得太荒了。
在燕定北的示意下,张氏、赵瑢带着孩子、下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二郎,我和你大哥商量过了,过两个月宫中亲卫要换一批人,到时让你进去担个职。你也不小了,不能老在家里闲着。”
燕锦衣一撇嘴,“爹,我不想给圣上守门,我要上战场杀敌!”
“胡说!做亲卫不也一样是给圣上当差,卫君不也是卫国?”
其实说起来也有些无奈,燕家是随同本朝太祖打天下的功臣,而且世代皆有军功。正所谓将门出虎子,燕定北本有一兄,名安南,他名定北,燕太公便是要他俩为国安南定北,兄弟二人也的确都成了本朝的良将。燕铁衣的名字也是燕太公取的,意为寒光照铁衣,并让燕定北从小细心教导,希望他也能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强将。
可这时已不同于以往,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中原强盛,四海皆平,边关将士守时多、攻时少,朝里的武臣也不再有开国时的风光,所谓武功盖世还不如锦绣文章更能光宗耀祖。燕定北本人也不再想自己的儿子和先辈一样血洒疆场——他的兄长燕安南便是未及弱冠便战死沙场,连子嗣都未曾留下。
幼子出生时,燕太公已过逝,燕定北便给此子取名锦衣,意为衣锦还乡,只希望他将来能读书有成,考取功名,却不再指望他一定要威风凛凛、杀敌四方。
结果却让他啼笑皆非。曾得他精心传授的燕铁衣长大后却弃武从文,参加科举进士及第,入朝为官,如今俨然成了朝中重臣。请了当朝名士为师的燕锦衣却自小喜读兵法,爱舞刀弄枪,一心要学祖辈名扬沙场。他的文学虽然尚可,但要靠此博取功名却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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