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衣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镇定地又射出一箭,看着另一个罐子因为主人的倒下也摔在地上才转身逃跑。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支当地人自制的利箭狠狠地钉在他身边的树干上。
燕锦衣闪到一边回敬了一箭,同时想道:“他们人多,也不知带来多少那种小罐子,要是还留下人手继续下毒,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汉话,叫道:“我方大军已得知消息,即刻派人前来,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照常理,这深入敌方的寥寥几人在形迹暴露后理当尽快退走,燕锦衣也的确听到追踪的脚步声有暂停的迹象,可很快,那个应是行动首领的百夷人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手里还举着弓驽。
“还有比我不怕死的!”燕锦衣暗骂一声,回头狂奔。可他也知道要在这丛林中跑过土生土长的百夷人非常困难,只能寄望孙俊快些带着救兵前来。
燕锦衣一边跑,一边把手摸向箭筒,却悲哀地发现里面只有最后一支箭了。副监军大人对物资管辖很严,他这番又是为着私事出手,所以只敢带了四支箭,还想着要全数捡回去,现在却成了作茧自缚。
燕锦衣把这最后一支箭搭上弓,做好随时搏杀的准备。可就在此时,一阵剧痛传遍他的全身,低头一看,一个箭头从他左肩下方穿出来。
“这么远也能射中?”一股不服输的念头涌了上来,燕锦衣咬着牙转身射出这最后一箭,也来不及检验结果,扔下已经没有用处的长弓,右手抱住左肩继续奔跑。
伤势明显影响了他的速度,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那箭只离开弓弩的声音也分外清晰。
“啊!”
燕锦衣的右腿也被射穿,使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咬紧牙关爬起身来继续前行,可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后便又被草丛里暗藏的树桩绊倒。
燕锦衣再一次用手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但随即暗叹了一声,因为他听到那敏捷的脚步声已经追到了身边。他使劲地挪动受伤的右腿,想拨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做最后的拼杀。
可他的手还没能够到靴子,一双青色的布鞋便轻巧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头只需微微抬起,便可以看到在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锋利箭头——正指着他的太阳穴。
“早知道就该让俊哥儿留下……”这一刻,燕锦衣很没义气地想道。
第六十三章 假凤乃是真勇士
在利箭的威胁下,燕锦衣没有再试图逃跑,趴在地上,既不动弹,也不说话,显得十分平静。其实,他只是在用沉默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这样的遭遇要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他紧张,因为距离死亡太近了。
所有的追兵都到齐了,很显然燕锦衣的最后一箭没有发生作用,让他更为沮丧,但庆幸的是敌人也显然没有能力继续祸害那条河流,将士们暂时安全了。
百夷人低声交谈着,用的是他们的语言,燕锦衣听不懂,但也能猜出应该是在讨论如何处置这件事以及他这个人。他的心悬得更加厉害,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光荣的战死,还是想屈辱地成为一个俘虏。
那个手持弓箭的首领突然抬脚踢在燕锦衣的左肩上,让他的身子往后一仰,露出脸了。这一脚用的力度很大,完全没有在乎燕锦衣左肩上的伤口,更多的血涌了出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燕锦衣用右手撑住自己,恶狠狠地瞪着那人,却发现那人居然也长着一张年轻而俊俏的面庞:一双百夷人特有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丰满的双颊,红润的嘴唇,还有那露出一丝刚毅的浓黑的眉毛。
四目对视的一刹那,燕锦衣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所以他很快哼了一声,把视线撇开,他不是被对方的俊俏吓到——比起他来还是差远了,而是被对方的年龄吓到——他一直以为打败自己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壮年男子。
那个年轻的百夷首领看到燕锦衣的样貌也有些惊讶,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把利箭稍稍上抬,再次对准燕锦衣的太阳穴,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说的是汉话,虽然带了些云南方言的口音,但吐字清晰流利,配着略带沙哑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诱惑。但燕锦衣显然没有心情去领略这种诱惑,他冷笑一声:“看不出来吗?我当然就是朝廷派来消灭你们这些蛮夷乱臣的天兵天将。”
即便百夷人承认自己的生活与中原汉人相比是落后了些,但又有谁愿意听到“蛮夷”这样充满鄙意的称呼。年轻的首领眉头一挑,又是一脚踢在燕锦衣的伤口处,这一次的力度小了些,但还是让燕锦衣皱了皱眉头。
燕锦衣也不甘心如此受辱,又说道:“嫌我的话不好听?连下毒这样卑鄙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怕被人骂吗?”
首领的脸色有些阴沉,回答道:“上兵伐谋,这可是你们汉人的大兵法家说的。”他这话等于承认了燕锦衣的指责。
燕锦衣撇撇嘴,心想:“孙武才不会用你这样歹毒的计谋。”又想到对方的毒计被自己破坏了,心里终于有些激动。“哼,可惜我的同伴已经回去报信了,大军很快就会赶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他说这话,既是在向敌人炫耀自己的成功,也是希望把他们吓走。他想做英雄,更想做一个可以活着回京师娶老婆的英雄。
年轻首领果然神色大变,他们之前没有想到燕锦衣居然还有同伙。他低声用百夷语言和手下说了两句,然后突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静心聆听着——远处传来了声响。
“哈,你们跑不掉了!”燕锦衣兴奋地叫了起来,没有留意首领对站在他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抽出腰刀,用刀背在燕锦衣的后颈重重地一敲,他便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燕锦衣再度清醒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活着总是件好事,所以他先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身体上:左肩和右腿上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看包扎的手法应该是精通医术的人所为,让他松了口气。作为一个战士,身体上的残缺形同致命。
他强行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所处的房间。这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干净、整齐,不像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牢房,可那被一根根木条封闭起来的窗户还是注明了他囚犯的身份。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加上受伤失血以及竭力奔跑的缘故,燕锦衣感觉很疲惫、很虚弱,肚子也在咕咕叫,但他还是很傲气地没有叫嚷起来,尽管他知道门外一定站着守卫。
燕锦衣挣扎着爬起身来,慢慢走向窗户,透过栏杆往外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所深宅大院内,四周的屋舍多为砖木房,和一般汉家大户差不多,便知这一定是勐卯贵族的住所,因为普通百夷人住不起这样的房屋。
这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落日的余辉照在飞檐上,给这座特殊的大院带来一丝宁静和祥和,只是没能把燕锦衣包括进去——他面带愁色,揉了揉肚子,心想:“这些百夷人莫非想把我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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