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从头凉到脚,短暂地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等回过神,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来自舅舅。他茫然地望着对方,没有听清:“……嗯?”
钟思泽道:“我说都出去,别在这里围着。”
钟聂环视一周,发现先前涌进来的一群人正纷纷往外走,父亲和几位保镖不知何时也已被放进治疗舱。他头重脚轻地跟着人群走了几步,看着前面的舅舅,下意识想喊一声,但话顶到喉咙口,却发不出半个声音。
钟佐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还活着?
舅舅之前那么反常是因为得知了钟佐的身份?
那……那他呢?舅舅会怎么处理他?
钟聂双腿发软,迈出房门时差点跌倒,被保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保镖维持着以前对他的态度,问道:“您要不要也去治疗舱里躺一会儿?”
钟聂基本没听清对方的话,而是看向钟思泽,见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心脏瞬间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冷汗迅速流遍全身。
保镖见他脸色惨白,心情略有些复杂,沉默地扶着他去卧室,结果半路便被他一把挣开了。钟聂转身往回跑,踉跄地摔倒后紧接着又爬起来,一路狼狈地到了钟思泽的面前。
钟思泽刚走到小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见他过来,看了一眼。
钟聂张了张口:“……舅舅。”
钟思泽沉默几秒,淡淡地问道:“喊了我这么多年舅舅,有没有哪一刻心虚过?”
“我一直心虚,”钟聂不可抑制,哽咽地哭起来,“但我不敢告诉你们,我太害怕……害怕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眨眼间就没了。我是个孤儿,被父亲收养后才有家……他让我假扮钟佐,我要是不听话就得回孤儿院,我太想有家人了。”
钟思泽别开眼抿了一口酒,没有接话。
“你是……你是不想认我了么?”钟聂浑身颤抖,“是,我确实不是你的亲外甥,我骗了你们确实是我不对,但这些年的感情又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把外公外婆还有你当作我的亲人看待的,你们有什么事我都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是不想要我了么?”
钟思泽依旧沉默。
钟聂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缩在房间里就真的完了,必须主动一点,他不想失去这一切,不想失去安全的依靠,更不想孤苦无依地飘着。
“舅舅,我知道错了,你能……能原谅我么?”
“两年前,我带着你出访第一星系,”钟思泽终于开口,抬眼看着他,“当天晚上你一直在客房等着我回来,要拉着我看撩人攻略,那个时候小佐杀了开膛手,这你知道吧?”
钟聂骤然一僵:“我……”
“你知道,”钟思泽道,“你明知小佐有可能是想向我求救,却故意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对么?”
钟聂慌乱地解释:“那是父亲让我做的,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揭发他。”
“所以你选择让小佐永远待在监狱里,我这个舅舅疼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肯为我想想?那可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钟思泽喝光杯子里的酒,不再看他,“如果那天你把真相都告诉我,你就还是我外甥,把他带回房。”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保镖说的。
钟聂一下跪坐在地上,知道什么都完了。
几艘飞船先后离港,缓缓驶入浩瀚的宇宙。
蓝鸿宇找地方一坐,开始与二代们通话。
由于语海美人半路搅事,他们基本都暴露了,楚荧惑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匿名大学,所以二代们都得撤。而阿十三手撕战斗系后,人们都知道他和炸鱼摊的老板关系密切,卡拉卡他们也得撤,倒是阿光很注意隐藏,暂时在军火市场留守了。至于战斗系的人……他们只是公司员工,楚荧惑找上他们没用,便继续留在学校里训练了。
因此当敲定完计划,他们便分别通知了二代和卡拉卡,让这群人事先到他们来时乘坐的飞船上等候,然后一起前往嗨呀星系。
如今行动成功,二代们都很好奇经过。
蓝鸿宇耐心讲解了一遍,见他们有的对军火王的死唏嘘,有的对钟佐膜拜,笑眯眯地道:“行了都睡吧,不困啊。”
几人聊了几句,很快切断通讯。
他们上来时是凌晨四点多,飞船早已调暗光线。
过了最初的混乱期,此刻渐渐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回房睡了。祁政原本要雷打不动地守着钟佐,但副官见他的模样太凄惨,要拉着他回去换衣服,睡一觉。
祁政道:“我不!”
“他的生命特征很平稳,睡一觉就没事了,”副官点开个人终端的自拍功能,挪到他面前,“你再看看你自己,他睡醒了绝对嫌弃你。”
祁政看看自己这见鬼的样子,看了看小佐,接着再看看自己,沉默一下认真道:“我觉得他见我这样守着他,应该会感动的。”
副官凉凉道:“嗯,但不会让你靠近。”
祁政嗅了嗅领口。
他下过水,还沾了钟佐的血,身上混着湖水的腥气与血腥味,确实有点惨。他顿时被副官强大的理由说服了,决定冲个澡,换件衣服再回来。
墙边坐着钟思泽的两名保镖,为防止聂父他们醒后干点什么事,便特意留守了。二人望着某人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回想他刚刚双目充血的悲恸神情,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试探道:“你说咱领主要是也能这样……”
另一人想了想,说道:“没用的吧,我觉得他还是追不到手。”
二人一齐默哀。
片刻后,只听“滴滴”声骤然打破宁静。
他们看过去,本以为是聂父他们醒了,但令人意外的,响的竟然是钟佐的治疗舱,他们便赶紧围上前。
钟佐的思绪浸在无边的梦魇中,全是少年时期和在部队生活的画面。
他看着祁政不停地消失,变成生命指数的“0”,只觉一阵心悸,挣扎地清醒过来,坐起身,扯开了乱七八糟的线。
“别动别动,快躺回去。”保镖见治疗舱的治疗时间根本没到,急忙按住他,但又怕碰疼他,一时没敢用力。
“滚开!”钟佐挥开他们迈出治疗舱,紧接着双腿一软,膝盖“砰”地砸在地上,那声音直听得人头皮一麻。
蓝鸿宇恰好路过,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立刻冲进来:“你怎么……”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满身锐气,隐约还透着一股迫人的疯狂,那表情微微扭曲着,眼睫被冷汗打湿,像是在疼——相识至今,他第一次见钟佐露出这种神色。
他一怔:“你……你是麻醉的药性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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