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的一个巡查兵站在幢主的旁边,打开了花名册,找了找,念道:“姜良出列。”
幢主的表情好像是恶鬼一样凶狠,看着康涂道:“你是姜良。”
康涂给他吓了一激灵,赶紧道:“我不是。”
“姜良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连康涂都吓着了,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姜良气势瞬间灭了一大半,慢慢地上前走了一步。
谁也没想到,幢主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鞭子就抽了上去,正抽在了姜良的脸上,绽起了一道血花。姜良尖叫一声,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康涂傻了眼。
幢主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软鞭,指着他们三个人道:“你们,给我出来。”
等康涂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好了所有在精兵队伍中守夜的人,也就是说,占满了404的人。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他明白了,那么姜良也应该明白了。
幢主回过身来,二话不说,一鞭子抽到了巡逻兵的身上,一条血痕一下子沁出血来,巡逻兵站得笔直,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恐惧。
每个幢主手上都有不下百个士兵的性命。在军队里,幢主打死士兵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你他妈在干什么?”幢主在说话时,又响亮地一鞭抽在了他的身上。
“老子他妈的问你,你在干什么!”
“说话!!”幢主大吼道,每说一句话,就有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巡逻兵吓得一激灵,眼里有忍住的泪,可能是因为疼,也可能是因为吓得,哆嗦道:“我,在叫人去……守夜。”
“我他妈再问你一遍,”幢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你在,干什么。”
巡查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确实不知道幢主想听什么,咽了口口水,抖抖索索地道:“再,打架。”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幢主问。
“白天刚有人偷袭,你就让大帐前空着是吗!”
巡查兵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勉强站着,眼角通红。
康涂都要吓死了,觉得这个人的气势好像阎王爷一样,简直比高中班主任还可怕,大气也不敢出。
怕什么来什么,幢主一回头用软鞭指着他道:“你是干什么的!”
康涂尽量大声且冷静地道:“这个军爷让我去守夜,我没去,所以起了争执。”
幢主一鞭子抽了上去:“你很有理吗!”
康涂:“……”
燕灵飞在旁边看得脸都皱了,嘴角向下耷拉着感觉非常不忍心看。
真挨了一鞭子康涂反而松了口气,虽然真是很疼。他大声道:“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去,”幢主问道,“让你守夜这么难?!”
“因为昨天就是我,在此之前,我入伍八天,已经守了五夜。今天不该我守,而且我在渡河时被咬了。”
幢主低头看了他的腿一眼,他的裤子还没缝,仍然晃荡着一个大口子,露出简单包扎过的伤口。
“今天被咬的就是你?”
“是的。”
幢主冲他挥了挥手:“滚蛋。”
康涂感慨,自己这个兵当的,还没上战场就伤痕累累了。命是真的不好,然后飞快地滚蛋了。
姜良刚才就站在他的身边,仿佛开启了震动模式一样,攥着拳头一直在发抖。搞得他还有些后悔,好像不应该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的,只不过是守个夜,他一个大男人,干吗非要为难一个女人呢。
幢主用软鞭指着姜良的脸,都要戳到她鼻子上了,问道:“你呢,你他妈的也被咬了?!”
第47章 马陵之战(十二)
姜良张了张嘴,有些磕绊地道:“我、我忘了。”
如果不是在这个情境下, 她可能说出更好听的理由。但是现在由于过于害怕, 她只能勉强让自己马上回答出来一个有些可笑的答案,因为她知道的, 迟疑和磕绊都可能会惹怒幢主。
但是这个答案也会惹怒他。
幢主一鞭子抽在她腿上, 目瞪得好似铜铃,低吼道:“老子再问你一边, 你怎么不守夜?”
其实军队中的那些事情谁能不知道呢,任何一个幢主也都是从新兵开始做起来的,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根本就是一眼就能看得出。在平时这些事就像是公开的秘密, 只要不惹出问题来就没人管, 但是今天不就惹出问题了吗。
幢主一把揪过姜良的衣领, 两三步拽到粮草堆前, 把她的头按到了那堆烧成黑色的被褥上, 怒道:“你他妈给老子看看,这是什么!”
“火快烧到将军大帐了,你们他妈的还从里头打架?”
巡逻兵这才知道刚才那一会儿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为何平时根本不会巡查的幢主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顿时吓得两腿如捣蒜,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粮草被烧了。
军务中没有比这件事情更可怕的了,怪不得幢主怒火如此盛,若不是及时熄灭,他们今天守夜的人, 包括幢主恐怕都人头不保。
康涂也是刚知道他们这群疯子竟然烧了粮草,冲燕灵飞做了个不可置信的表情。燕灵飞苦着脸点了点头。
他也是无可奈何。
玩得太大了吧,康涂再看姜良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不知所措了。他觉得这件事情闹得过分了。
这群人可能并不是为了他而这么做,否则完全有更简单的安全的办法来解决,更不至于让他挨这一鞭子。他们分明是在趁机整姜良,为白京报仇,也为了以前的种种矛盾而报复。
他作为引发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感到了愧疚。因为姜良与他之间并没有如此深的仇恨,就算他们之间的矛盾早晚要找到一个点而爆发,但是他不应该成为这个点。
康涂平时并没有什么大丈夫的情节,也不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在反省。以现在这个情形来看,就算是姜良是个男人,他还是会不安,这和身份、智商、能力都没什么关系,康涂让任何人因他陷入困境,姜良欠他的就是几夜的辛苦,那她只要去守夜就可以了,剩下的什么也不需要。现在对康涂而言,他觉得过分了,也觉得被冒犯了。
但是因为很多原因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被不安压制住,他既不能对别人发火,也不能站出来为姜良说什么。他只能当缩头乌龟。
他是个无能的人。
姜良的胳膊很细,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按在粮草堆上,幢主的怒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了了,他的鞭子从一张张脸上划过去,警告道:“今天就是没有烧起来,如果烧起来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一群时代的巨人们纷纷沉默以示恭敬。装孙子都装得一流。
康涂觉得还挺好笑的,如果这个幢主知道自己骂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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