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_北境有冻离【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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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春飞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几许悲哀,几丝嘲讽:“秦纵,你总是在逼我……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到现在还是在逼我。”

  “我……”

  “小的时候,你逼我待你格外好,非要我喜欢你;长大些了,便耍赖撒娇,半是哄半是骗地逼我嫁进秦府,离开落霞谷;过几年,便是逼我为你生个孩子,又搬出我那早亡的父母逼我叫我留下……而如今,你竟然用孩子逼我,逼我来见你。”

  “春飞哥哥,不是的!”

  谢春飞疲惫地打开秦纵急急扶上来的手,一字一顿道:“从始至终,秦纵,你不过都是利用我的心软……仗着我喜欢你,宠着你,任你所为。”

  他们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心思细腻的小孩子感到了不安,秦逍心里怕极了。他抬头看着自己面色苍白的爹爹,又看看对面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娘”,本来就害怕打雷的秦逍,终于忍不住,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自打秦逍进来,谢春飞就没敢仔细地看过这个孩子。

  秦逍是他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他怎么敢去看这个孩子——他怕只消一眼,那些积攒下来的勇气便通通要抛到九霄云外去,无论秦纵说什么,辩解什么,他最后都会忍不住跟着重新回到秦府。

  可是那上京的秦府……着实是他的噩梦。

  更何况……他回去做什么?

  秦纵不是早说过,上京的公子小姐,都挤破头也要嫁进秦府么?那又怎么会缺他一个?

  谢春飞连个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视线垂落,秦逍的哭声实在令他心碎,他却只能硬邦邦地道:“雨停了,你就带着他回去。”

  【十九】

  "春飞哥哥,你是不是还恨我?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不能求你原谅,可是我是真心想要同你在一起……"

  谢春飞笑了一下,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秦纵,你别想太多。五年前我便说了,我不恨你,也不曾悔过……只是,我也没办法同你好好在一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我很害怕。"

  怕五年前那段日子,那生不如死的折磨,痛入骨髓的感觉,还要再次发生。

  他受不住的——这次死里逃生,可是若是再来一次,他真的会死。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一分一毫都不能忘却。

  谢春飞原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人,可他现在才明白,那并不是大度,那只是心灰意懒到了极点,便懒得再去深究罢了。

  不是不在意,而是当在意也没有什么用的时候,便要学会,不再计较。

  外面的雨点砸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屋内却寂静一片,只听见秦逍若有若无的抽泣。

  秦纵心底一片冰凉,他费力弯了弯唇角,弯下腰掏出绢子给秦逍擦眼泪,轻声哄着孩子。

  他已经同秦逍一起生活了五年,很多事情并不假手于人,因此自然知晓该如何将秦逍哄好。谢春飞心烦意乱地靠在一边,心里乱作一团,加之外面雨声也不小,一时之间没有听清秦纵到底和秦逍说了什么。只是瞧见不一会儿,秦逍竟渐渐止了哭声,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面上神色却是好转起来。

  看来……秦纵这五年来,对孩子倒是无微不至,连这种哄孩子的事情,都做的如此熟稔,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这令谢春飞倒是有点诧异,因为在他的眼里,秦纵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可是又转念一想,秦纵也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哪还是什么小孩子呢?

  谢春飞借着有些模糊的烛光,视线还是飘到了秦逍身上。秦纵说的没错,这孩子眉眼当真是很像自己,而那高挺的鼻与紧抿的唇,却同秦纵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孩子……

  谢春飞的心还是无可自抑的软了下来。他很想这个孩子,也对五年的缺席感到愧疚。

  秦纵蹲时间久了,眼前发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了,于是站起身缓了缓,弯腰把秦逍捞在怀里,秦逍小腿踢蹬两下,在父亲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秦纵的脖子,委屈巴巴用一双红眼睛盯着谢春飞。

  "雨停了,我带着他走了,下次再带他来见你。"

  他以血饲花五年,即使身体底子再好,也会在五年的损耗中慢慢磨薄。比如从去年开始,他的面色就十分苍白,常常会觉得头晕眼花,有时候甚至还会站不住,若是没人扶着他,他就要往地上摔。

  所以厨子备着的膳食都变成了补血养气的药膳,厨房里永远用小火煨着一罐鸡汤,暖着一壶枸杞红枣红糖茶。

  补品吃了不少,补血顺气的药方子也是喝着,但即便如此,还是抵不过他消耗的那些血量,人也愈发单薄了。

  秦纵生怕自己会晕在谢春飞面前,因此咬着牙强撑着将秦逍抱着,离开了落霞谷。

  谢春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树林里,弯腰拾起地上深蓝色的小口袋,他以为是香囊一类的东西,但是却没有香气,摸起来也不像是香料。他打开来看,里面最上面是两枚红枣,拨开往下看,是几块压成方形的红糖块。

  ……这是秦逍刚刚不小心踢下来的,平时都佩在秦纵腰间,可是秦纵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春飞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秦纵不爱吃甜的,更是不太喜欢红枣这类小食。

  他隐隐觉得这事情和他醒来有关,但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醒来后,贺师父便对过去五年之事闭口不提,每每谢春飞想要问清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贺溟就会含混其词,蒙混过去。

  谢春飞思索了一会,还是猜不出来,干脆将那枚小袋子放在床头,不再想了。

  自那以后,秦纵果如他自己所说,常常带着秦逍来看他。

  既然是秦逍来,谢春飞便做不到把孩子关在外面,有时候秦纵时常早上将秦逍带来,晚上再来接回去,总而言之,见缝插针地和谢春飞说话。

  谢春飞倒是很喜欢瞧见秦逍,对秦纵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只是他感觉得到……逍儿……似乎对他不是那么亲近。

  秦逍坐在椅子上,正在吃谢春飞给他做的糕点。谢春飞的点心很是用心,摘了后山松子仁磨成粉,又将贺溟之前买回来的糯米加奶揉成团,里面撒进去一些糖,然后搓成长条,蒸熟后滚上松仁粉,最后在每块上面点一滴桂花蜜,忙了一上午才做出这盘点心来。

  吃到最后,秦逍在还有两块的时候停下了手。

  谢春飞倒了杯花茶,问道:"怎么不吃了?吃腻了?"

  "不是,"秦逍抬头笑了一下,"很好吃,谢谢……你,只是我想留给爹,让他也尝一下这个。"

  谢春飞的笑僵在脸上,点了点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还挺想着你爹的。"

  秦逍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春飞的脸色,还是难以和谢春飞亲近。也难怪,在他仅有的五年生命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有娘亲的,在学堂里一直被叫作"杂种"、"克死娘的祸害精",他也从反抗慢慢学会了接受,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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