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帘子一掀开,就见梅无双正靠着矮桌坐着,冲着两人道:“哟,这个时候还没醒?”
他伸手将马车上的东西整了整,让陆沉璧方便坐下。
谢松将陆沉璧放在座位上,见他眼睛闭着,像是困极了,又从旁边拿来了披风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见陆沉璧还是睡着,谢松叹了口气,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道:“我走了,你每日要好好休息。”
没有得到回应,谢松伸手摸了摸陆沉璧的脸,这才转身下了马车。
梅无双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依依惜别,心里又酸又痒。看着谢松走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陆沉璧睁开了眼睛。
“原来没睡啊。”梅无双笑了一声。
陆沉璧看他一眼,没说话。
梅无双:“别人送别的时候,都抱着搂着巴不得分不开。你倒好,眼睛都不睁,看都不看人一眼。”
“像是我抱着搂着,他就会带着我走一样。”陆沉璧坐端正了一些,将身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
梅无双摇头笑,给他倒了杯热茶。
“老太太同我娘还有秦霜坐在后面的车上,现下他还在外面,你要是伸头说上一句话还来得及。”梅无双道。
陆沉璧垂着眼,淡淡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做出这么副样子干什么。”
梅无双:“你就嘴硬吧。”
他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笑了一声道:“不过这次那和尚说的话又准了。”
“和尚?你说灵云?”
梅无双点头,手托着下颚道:“除了他还有谁,上次他不是说此次有人妄图黑白更迭,改天换地,此次事情不就……”
他努了努嘴巴,冲陆沉璧笑了笑。
陆沉璧皱了皱眉,灵云上人在中原人心里的地位有些奇怪,虽然说江湖人都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但对于神怪一事却大都心怀敬畏。
但灵云身上发生的事的确有点奇怪,故而就算他的武功不算上乘,但因着他那一张嘴,众人也对他退避三舍,生怕真的惹来什么现世报应。
陆沉璧想着灵云上人那副神叨叨的样子,眉头皱了皱。可他转念一想,韩舟也算不得正常人,如若是拿韩舟的事情问他,会不会有什么答案?
他如此想着,手在披风上抓了抓,问道:“听说因为上次他说的话,朝廷派了人去?后来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梅无双摇头,“这些日子我都在你这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不过听说原本是要将他弄进京的,结果他那个狼主侄儿犯了浑,将人都赶了出去,说是灵云上人哪里也不去。”
陆沉璧笑了一声,道:“听说凤秀阁的文秀在灵相宫旁边盖了房子,说是要钟灵毓秀的地方要多住上一阵。”
“这么些江湖八卦你倒是喜欢听,不过的确是在灵相宫附近盖了房子,但是住没住就不知晓了,文秀再胡闹也不是会做这种浑事的人。”
陆沉璧点点头,只是心里想着等自己好上一些,定是要去西北灵相宫那里拜访一次的。他靠在车壁又合上了眼,淡淡道:“等出发了再叫我。”
谢松站在外面,韩舟说了几句话,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了?昨日没有休息好?”
“不是。”谢松想了想,还是将方才车上陆沉璧装睡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皱着眉道:“昨天晚上明明还好着,今天早上起来就是这样了。”
韩舟看了陆沉璧坐的马车一眼,抬手拍了拍谢松的肩膀,道:“不就是舍不得你,不想见着你走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便好了。”
“如若不是他膝上有伤,我此次定是要带着他去的。”谢松说罢,面色阴沉了下来。上次他出手将苻陶的膝盖骨剜去,现下他依旧是意难平。他转头去看放着关押苻陶笼子的马车,一股暴戾之情在心中滋长。
韩舟见他面色阴沉,正欲安慰几句,边上却走出来了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他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支竹杖,在面前的路面上敲击着。
一看便是个瞎子,只是这瞎子的身上干净,像是有人照顾的。韩舟便道:“这是哪里来的瞎子,怕是走路了吧。”
那瞎子闻言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敲击地面的竹竿往前点了点,打了下韩舟的脚。听见韩舟的声音,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搭在了韩舟的肩上。
谢松以为这瞎子听见韩舟说的话生了气,忙道:“这位……”
“找到了。”那瞎子却道。
他伸手在韩舟脸上摩挲了两下,在韩舟皱眉推开自己之前,瞎子往后退了两步。
韩舟:“你是什么人?”他皱着眉打量了这带着斗笠的瞎子,上前伸手想要将他戴着的斗笠拿下,却被他后退一步又躲过。
那瞎子淡淡道:“这位非常人,是在下失礼了。”
谢松闻言一怔,随即转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与你一样,一个过路人而已。”瞎子转头看向谢松,伸出手往前摸索。谢松皱着眉看他,过了一会往前走了一步,让瞎子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脸上。
瞎子的手上没有什么茧,他在谢松的眉眼间划过,最后收回。缓声道:“与你父亲不同,不必担心。”
韩舟闻言上前两步,一下抓住瞎子的手臂道:“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一定是知道……”
瞎子转头看向他,握着他的手也用了用力,低声道:“阁下太过激动了。”
韩舟握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一双眼睛死盯着瞎子。谢松赶快上前,握住韩舟的手臂道:“你冷静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要如何才能……才能让我解脱?”韩舟说着,将手缓缓松开。他眼睛有些红,压低了声音又道:“还请赐教。”
瞎子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是不介意方才韩舟的失礼,他道:“世间百事,皆有轮回天定因果。自古舍得,一舍一得,便是道理平衡,所谓否极泰来亦是如此。”
韩舟听见他如此道,眼睛更红了一些,他声音有些颤:“按您所言,当真是如我所想一样,她七世薄命,皆因我起?”
瞎子不言,谢松站在一边听得脑子发懵,却也明白现在自己不该打断,只安静站着等着这瞎子说话。
“阁下既然心中早有猜测,便是如此了。”瞎子道。
韩舟双目通红,他后退两步行了一礼道:“还请您上车一叙。”
瞎子笑了一声,道:“叨扰了。”
韩舟扶着他上车,转头见谢松还在下面站着,想了想道:“你也上来罢。”
此时收拾的仆人也将东西都装车,苻陶的马车有暗卫们守着,他转头再看了陆沉璧坐着的马车一眼,也上了车。
瞎子坐在车上道:“只管走便是,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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