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缥缈声音问询道:“可……”此次却又迟疑了一番,道:“尔与其二世情缘,实属难见。”
“二世?”方娇的声音一下高兴起来,她带着笑意道:“二世如何能够,信女还想同他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那声音又顿了顿,才道:“允五世相遇,若相守不离,便是生生世世不离。”
谢松一下睁开眼,又见那一点金光闪带从方娇身上飘出。而他身边的韩舟竟没有同先前一样,奔上前去。而是握紧了谢松的手,颤抖道:“我……我当时一心只有报仇,她曾劝我不要执迷于此,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定是那次我受了重伤,叫她心里难受,这才……这才……”
韩舟说不出话来,谢松被他攥住手,只觉得自己手骨几乎要裂开,但仍旧是强忍着,平静道:“神仙金口玉言,怪不得你们七世相遇。”
两人坐在这里,看着一个又一个女子走进,带着缥缈的声音一遍又一边发问。可回答却皆是平安长命,一生随顺,逍遥过日。
韩舟的确同她所希望的平安长命,一人逍遥游离于病老之外。但两人七世相遇,前面六世皆是韩舟看着心爱之人逝去,随顺二字确实并未同他有过太多关联。
“如此,该当如何?”谢松问道。
他话音刚落,便又见一女子走进,她打量着殿内,而谢松也打量着她。
“她是……”谢松心下大恸,竟不知自己同母亲相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现下杨绣似是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月份还不大,从她外形上还看不出来。但她动作之间皆是放在腹部前,保护之意一瞧便知。
那一问一答又开始,谢松睁不开眼,只能听见母亲声音温和,柔声道:“保佑我夫君平安,也望我这怀中骨肉平安降世……”
谢松眼睛睁开之际,便见自己母亲面上带笑化作光点,他呼吸一窒,也不顾她能否听到,用尽力气唤道:“母亲!”
殿内回音阵阵,却不闻一丝女声温柔。
第87章
随着那一点光点消失,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纸掉了下来。谢松走过去将其捡起,他展开一看,同韩舟身上带着的那个,字迹别无二致。
他回首望去,韩舟也站了起来,双眼定定看着谢松手中的黄纸。
“我身上的那个消失了。”韩舟沉声道。
想起被谢嫤拿在手里的长啸,谢松低声道:“这个就是你带在身上的那一个,怕是在这个地方,相同的物件只会存在一个,方才长啸也凭空从我手上消失了。”
谢松盯着那黄纸上鲜红的平安二字,脑中想象自己的娘亲跪在这蒲团上,用蘸着红色朱砂的毛笔,在黄纸上认真写下平安二字。
原以为这二字只是母亲写给韩舟,同自己无甚关系。但听见那温柔的声音说到怀中骨肉的时候,他便明白是自己错了。
原以为母亲体虚去世,全因是给父亲借寿。现在想来,如若不是母亲祈求自己平安出世,胎死腹中也未可知。
自己同韩舟,一个都逃不掉,都是将母亲害死的元凶。
黄纸一下被他揉皱在手上,谢松抬头看着那八座宝像,也不顾什么神鬼忌讳,直声道:“南极长生大帝何在?”
大殿之中无人回应,但韩舟却走来怒斥:“不许放肆。”
谢松冷冷看他一眼,只见韩舟一撩袍子在蒲团上跪下,同他的爱人一样,虔诚恭谨地以头磕地。
八座宝像顿时发出金光,而谢松突然感觉一阵巨力袭来,双腿一 下重重跪在了地上。他用双臂撑在地上,不让自己的额头磕下。
那飘渺的声音如期而至:“堂下何人喧哗?速速报上名来。”
韩舟:“信徒韩舟,携犬子谢松,参见南极长生大帝。”
谢松跪在那里,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力度又大了些,但他依旧是咬牙忍着,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了一些。
那声音沉默一会,才道:“尔等前来,所求何事?”
“信徒之妻,曾求大帝保佑信徒一生平安长命,现下信徒正是为求大帝收回恩典而来。”韩舟说罢又虔诚往地上磕了一下,道:“求大帝收回恩典。”
谢松想要开口,但撑着身体便已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现下正是咬牙在挺,若是开口,怕是这一口气松懈,人便要直接趴在地上。
他不知晓这长生大帝收回恩典之后,谢松会变得如何,是不是瞬间老去,立即在自己眼前化作一副森森白骨。就算韩舟对自己没有养育之恩,但生恩难报,他如何也不能看见自己的生父,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这神仙只说以己替之,母亲又如何知晓是用自己的寿命来作为交换?况且不是他刻意引导,母亲又为何会每世来到此地?
那飘渺的声音突然似炸雷一般,在谢松的耳边响起:“尔有何不服?”
内心的想法似是已经被他看穿,谢松被那声音闹得脑袋一晕,手上顿时失了力气,人一下重重磕在地上。他额上一痛,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延着脸庞滑了下来。
“尔本不应该出生于世间,如若不是尔母祈求尔平安,早在尔七月之时,便当胎死腹中。”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这殿内回响,谢松被身上巨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见额头上的血在地上缓缓流成一滩。
韩舟忙道:“犬子无知,大帝息怒!大帝息怒!”
殿中安静一会,谢松渐渐觉得压在身上的力度减弱了,但仍旧是趴在地上不得动弹。方才还令人头晕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开始飘渺的样子,只听那长生大帝道:“尔借寿六世,一共二百八十七年。现下还余十二年,本帝将旨意收回,尔只剩十二年光阴可活,尔可想好了。”
“信徒心愿明了,还请大帝成全。”韩舟道。
长生大帝又唤了一声:“六司延寿星君何在?”一星君应了一声,两人声音又模糊了一段时间。这才听见那飘渺的声音才道:“寿命已清,这二百八十七年的因果还要算上一算。谢氏与你六世夫妻,六世借寿,此等情分又要如何还清?”
“信徒愿来世做牛做马,报其借寿恩情,只是……不要再做夫妻了。”韩舟重重磕头,连声道:“还请大帝成全。”
“尔已是世外之人,理应无子无女,但因尔妻祈愿,有一子傍身,但也不当再有后人。”
韩舟迟疑道:“这……”
“信徒愿意。”谢松却抢在他之前出声道,他将正流血的头抬起来一些,但头上金光太过刺眼,依旧是不能将眼睛睁开。
带着血的头在地上磕出一个印子,只听谢松道:“还求大帝许父亲剩余十二年光阴平安。”
“本帝答应之事,自然不会食言。尔父剩余十二年寿命,本就是尔母亲所借。本帝自会佑其平安,全尔母亲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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