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_唐酒卿【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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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此庭园一并带走,不留痕迹,你也不必为难。”浮梨说道。

  宗音略颔首,退了几步,化作蛟龙,入空前对苍霁道,“你天生逆鳞,我不知缘由,料想你离化龙契机必定不远。你好自为之,否则来日再见,必是一场血雨腥风。”

  苍霁看也不看他,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宗音一走,浮梨便快步上前,将净霖看了,惊魂未定。

  “九哥?”

  净霖眉间一皱,睁眼呛血。他气若游丝,胸口重新起伏起来,四肢的冰凉缓慢褪去。

  不想只是百年而已,当年在他座下戏水的小蛇,已成了如此威势,竟震得他险些露出马脚。

  苍霁对上净霖的目光,来不及调整,便见净霖眼中冷厉,盯得他心里发毛。可他这双眼睛生得好,含冷时便是桀骜锐利,狂得上天。可一旦纳了笑,便溢出些轻快舒朗。他尽管将笑都推进眼睛里,变得恳切又真挚,拾了净霖的一只手,握囚在掌心。

  “我怕得要命,只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苍霁低垂双眸如此说道。

  净霖却觉得手被他紧握欲断,挣脱不出。苍霁忌惮浮梨在场,将他咬过的伤口握藏于手中,算定以净霖的脾气,必不会向浮梨开口求助。

  果然见得净霖缓缓延出一点冷笑,轻声说,“一觉而已,你长大了许多。”

  苍霁将他抱起来,道,“是啊,日后你便不要怕了,我会好生待你,就如你待我一般。”

  “不必客气。”净霖由他抱起来,“给你的便收下。”

  浮梨觉察不对,问道:“九哥给了他什么?你如今不便行事,将他交于我照顾也无大碍。”

  净霖半敛了目,懒散道,“只怕你喂不起。”

  浮梨倏地醒悟,转向苍霁,怒道:“你竟敢?!我道你先前不过小儿模样,怎地短短一瞬,不仅身形长了,连心性也稳了不少!竟是吞了九哥的血肉!”

  苍霁搂紧净霖,灵活地闪避一步,嘴里却委屈万分,“姐姐误会!情形危急,不得已罢了。否则叫那海蛟看清楚,今日我们三人谁也活不得。”他说着偏头轻嗅过净霖发顶,笑道,“何况我对净霖敬爱得很,恨不能日日捧在掌心里嘘寒问暖,哪里舍得再啃他几口?”

  即便要啃,也需万事俱备,不留后患的时候。

  浮梨见他全然不似小儿时,就连内在都仿佛换了个人。此等妖物,果不寻常!可是净霖又不似被挟持,她一时间拿捏不定。

  “你将九哥还与我,今日之事,我绝不追究。”浮梨不想才出虎穴,便入狼口。

  “我怕。”苍霁不欲在今日激怒浮梨,便道,“可我句句属实。不信姐姐问一问净霖,是愿意我抱,还是你抱?”

  净霖将苍霁看了一会儿,苍霁觉得那目光犹如实质,仿佛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脖颈处走了一遭。

  “养了许多日,跑几步还是行的。”净霖移开目光,“去廊下。”

  苍霁便对浮梨笑了笑,跨步出了门。他说,“你要找什么?”

  “我将这庭园一并移走,九哥到了参离再寻不迟。”浮梨紧随其后。

  净霖一概没答,他目光追寻到了檐边,稍一沉滞,道,“铜铃去了哪里?”

  苍霁吹了下断掉的绳子,“怕是翻山时丢了。”

  “不能丢。”净霖说,“我要铜铃。”

  苍霁正欲调笑,却见他不似玩笑,心里转动,微微压低声问,“什么要紧物,拿来哄你睡觉的么?平日也不见你多珍爱。”

  净霖略抬下巴,示意他靠近。苍霁垂头在净霖唇边,觉得这样俯看净霖,又是另一种颜色。

  “你吃了我也不过几百年的修为而已。”净霖说,“要紧的在铃铛里。”

  “我只尝了一口不知真假。”苍霁并不急,“你诓我怎么办?”

  岂料净霖轻笑一声,微热的气流搔过耳垂。苍霁微抬了眉,唇边也笑,眼里却没笑意,说,“你就料定我会去找。”

  净霖却说,“眼下不是你在做主么?”

  “要找也可以。”苍霁耳语,“让这位姐姐离远一些,你便指哪儿我去哪儿。”

  浮梨若是一直跟在身边,苍霁必然不敢妄动。他已经知道了净霖血肉的好处,此刻净霖便是吊在他鼻尖的肉,让他一心向善不要贪食断然是不可能的。何况如今位置颠倒,他可以将净霖抱在怀里,也可以丢在地上。他位于主宰,从仰视骤然变作俯瞰的快感难以形容。

  净霖道:“须得牵着你,方能叫你辨清方向。”

  苍霁装作听不懂,手指插进净霖的指缝,抬起交握的手,“好净霖,这不就已经牵着了吗?若是不够,让你环着抱着都是行的。”

  那头浮梨半晌不得回应,已经探查向前。苍霁退一步,环着净霖的手掌轻拍了拍净霖后腰,和颜悦色地哄道。

  “净霖,你要与这位姐姐说什么?”

  第9章 西行

  阿乙本栖树上,忽见夜空中流光溢彩,便知是他阿姐来了。他不见蛟龙,只以为他阿姐是来寻他回家的,当下跳下树枝就钻进雪丛里,想要躲藏起来。他撅着尾四处钻时令人啼笑皆非,因为他尾巴上光秃秃,早被苍霁拔光了。

  阿乙奔跑时惊醒了鸟禽,听得山中草木精怪们嘻嘻偷笑,他便色厉内荏地骂道,“谁?谁再笑一声,我就挖了他的眼,铰了他的舌!”

  可是周遭具是精怪,他们掩在树上,躲在雪里,笑声越来越多。阿乙气得蹦跳,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光围观,又怒又恨,愤然道,“不许笑!不许笑!”

  阿乙受到此等侮辱,心里已把苍霁恨得扒皮抽筋。他怒火攻心,调头就想去净霖的园中,揪出苍霁毒打一顿。可他没跑几步,便觉得脚下一震,随即整座山都在倒倾。满山禽鸟乱飞,阿乙惦记着他阿姐还在上边,便使劲向上边冲。

  一头野猪撞出来,来不及避闪,拱起阿乙就跑。阿乙被拱上野猪背,颠得七荤八素。

  “不长眼!找死吗?!”阿乙弯颈骂道。

  “要死了!”野猪喘气激烈,埋头狂冲,“海蛟翻山!再不跑便要死了!”

  “一条蛟而已,连龙都算不得,你怕什么?”阿乙反倒放下心来,“那是东海掌职之蛟,必不会伤及无辜,多半是在巡查此山。喂,你看见我阿姐没有?”

  “见着了,见着了!参离神的翅膀晃得我眼痛!”野猪狂奔向山脚。

  阿乙仰头一笑,展开双翅,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阿姐可是”

  他话还没完,一阵雪风席卷而过,擦过他翅膀时只听“叮当”一声,被他不防刮下一只铜铃。

  阿乙盯目一看,转而问道,“你偷别人的铃铛干什么?”

  雪魅团聚成形,面容已经毁了一半。他掩着面露出一只眼睛,有些惧怕阿乙,强笑道,“被风刮了去,没人要,我捡来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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