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_唐酒卿【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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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未想到。”净霖紧皱眉头,指捏眉心,“刘承德身为督察御史,能够借职责之便出入京都内外,他又深得这二人信任,若能通消息,只能是他了。”

  “不错,只能是他。”千钰说,“天嘉十一年的消息皆由刘承德传递,局势随之变得越来越紧张,朝中已有人锋芒直指左郎,左家于京中的处境越发艰难。案子推进迫在眉睫,僵持不过数月,刘承德奉命去往东乡巡查,他再次与楚纶碰头。然而就是这一次,他做了一件事。”

  “何事?”

  千钰撑身而起,在桌前倒了杯茶,端起时对净霖抬了抬,说:“刘承德送了楚纶一支笔。”

  净霖心中陡然一沉,他面色不变,说:“一支笔?”

  “正是那只笔妖带来了变数。”千钰仰头一饮而尽,“我虽未曾探查过楚纶的命谱,却对左郎的命谱心中有数。按照命谱,左郎十二年当中状元,十七年皇帝暴毙身亡,新帝三年左郎会彻查这些案子,中渡各地一个都逃不掉!东乡、西途、群北,南下,但凡参与此案的大小官员全部陈列大理寺。朝野肃清,旧案昭雪,左郎因此登顶内阁,一世坦荡!这其中根本没有楚纶,也不该有楚纶,可刘承德偏偏在紧要时送了楚纶这支笔。”千钰眼底恨色,“这支笔篡改命谱,搅乱凡人生途,致使左郎蒙冤入狱,遭受那百般折磨!”

  “这支笔。”净霖隐约有更大的猜测,这使得他一直笃定的想法再次被推翻,乱成麻团。他沉眉说,“你怎知道这支笔有篡改命谱之能?”

  “我不知道。”千钰扶桌俯身,狐狸眼神毒辣,“我若知道,我必先杀了刘承德,再折了这支笔。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才任由他落入楚纶之手。我后来再入黄泉,发现命谱经人翻动,改得面目全非。这天底下能有这等特殊之能的笔,唯独颐宁贤者的而已!可是多奇怪!颐宁贤者便半分不知晓吗?他将这支笔掷落中渡——难道九天境中的诸神已经沦落到参与人事,为虎作伥么?!”

  净霖说:“颐宁为人刚直,此事许有曲折。”

  “我不信。”千钰一字一字地说,“这天底下的神佛妖魔,我全都不信。我只信我的眼,若是他们皆参与其中,即便是颐宁贤者,甚至是九天君神,我都会一一列清,让他们挨个给左郎偿命。”

  净霖手指半遮住狭长的眼,他盯着千钰,说:“你若有此等本事,左清昼便不会死在狱中。”

  千钰唇间泛红,他呼吸急促,指间紧绷。

  “你私与凡人结缘,再滥杀生灵,经由追魂狱或者分界司追捕,便是投入畜生道。只要再在你命谱上提几笔,别说做妖,就是当畜生都难保性命无恙。”净霖疲惫地闭目,过了半晌,才说,“你知我因何而来吗。”

  千钰别开头,涩声:“听闻是为了个铃铛。”

  “不过是托辞。”净霖说,“我为左清昼而来。”

  千钰当即退身,说:“你、你们”

  净霖再睁眼时已一片冷清,他说:“实不相瞒,我们二人身负委托。左清昼的委托只有三个字,你若还能冷静,我便告诉你。”千钰看着净霖,净霖却翻起茶杯,话锋一转,“但你不能跟随我们二人继续查案。”

  “我不会放”

  “左清昼尸身能置多久,一个月,一年?他已经死透了。”净霖冷酷道,“他会在你眼前腐烂消失,你连回魂的机会都没有。”

  “这与你何干!我自有法子。”

  “这与我无关。”净霖说,“只是与左清昼的委托有关。”

  “你骗我。”千钰盯着他,“左郎与我形影不离,他不会瞒着我做什么委托。”

  “就像你以为命谱万无一失。”净霖说道。

  千钰惊疑不定,说:“你若真心相助,为什么偏不许我查!”

  “我并非助你。”净霖说,“左清昼这具凡躯已经无用,你当务之急不在这里。即便我许你查,你也到此为止。你身为狐妖,本已越界,现下又追查这等事,除非你与华裳一样,还有命替。不过你狐尾已断,如今只会碍手碍脚坏我查案。我依左清昼的委托给你指条生路,葬了这具尸身,去黄泉离津口等个人。”

  “等谁?”

  净霖笑似非笑:“你此生会等谁。”

  千钰忽地张大眼,他拽住净霖的衣袖,急声:“鬼差拿了他的魂,我追去黄泉时已错时辰,他难道还没有投胎?”

  “鬼知道。”净霖从他手中拉出衣袖,说,“鬼差办事素来喜好偷懒,你等一等,兴许呢。”

  “你若是骗我,”千钰说,“你”

  净霖忽而正色,说:“离津来往魂魄众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须得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认。但若连这次也错过了,便真的见不到了。”

  千钰怔怔,净霖起身,说:“左清昼的委托只有三个字。”

  千钰说:“你说。”

  净霖说:“放不下。”

  千钰倏忽就红了眼眶,他转头望向棺材,无语凝噎,信了八分。

  出来时苍霁撞净霖一下,用胸口抵他半肩,小声说:“你不是说左清昼早走了么?”

  “嗯。”净霖说,“不错。”

  苍霁看着他镇定的眉眼,“啊”一声,说:“你诓他啊。”

  “是啊。”净霖说道。

  “诓他做什么。”苍霁说,“他若找不到,岂不是比没有找还要痛苦。”

  “你不是说。”净霖抬头,“不要他忘了左清昼,既然不忘,就记到死吧。”

  “不对。”苍霁仗着身高堵了净霖的路,说,“你是见这案子已经查到了颐宁贤者,怕后续牵扯众多,他被人灭口。这么说,这案子确实关乎九天境中的人?”

  净霖勉强动了动唇角。他看雨无止意,便跟苍霁并肩檐下,沉吟少时,说:“青楼中刘承德放出了一个镇门神阻拦你,对不对?”

  “马鞭神。”苍霁说,“吃起来像纸。”

  净霖忍无可忍地看他,说:“你吃了?”

  苍霁心觉不妙,斟酌着回答:“吃了一半,又吐出来了。”

  “那确实是纸。”净霖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苍霁后肩,无言宽慰。

  苍霁面色一变,说:“纸?!”

  “那是画神术。”净霖说着抬手,在空中给苍霁描画,“灵注笔墨,画图成活。九天境中厉害的人,大可离纸画物。醉山僧不行,但是东君就可以。”

  青光随着净霖的指尖游转,在雨帘间突地变出一尾肥鲤。鲤鱼“扑通”的跃入雨中,在半空游动几下,化作青芒散了。

  “换句话说。”苍霁靠柱,垂眸看净霖,“君神才能离纸画物,可那天的马鞭神是覆在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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